第十二章 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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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知道张莫呈身后有尾巴后,谨慎起见,莫老便没有在公共场合跟楚珏一起出现。滑雪过后,楚珏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酒店里继续研究亿星的财报,很少出去。眼看着假期要结束了,莫老想了想还是准备提前回新西兰。

    楚珏得知后,想到莫老跟孙儿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情形,实在有些不忍心。就计算好了时间,跟莫呈说有个工作上的问题想要跟他探讨,让他在大厅等着。楚珏跟在莫老一米之后,莫老从电梯间出来之后,正好看见莫呈正朝他们这边招手。

    因为是度假,张莫呈穿的很随意。一件简单的焦糖色卫衣,牛仔裤,乖巧的站在大厅里,像个刚从学校毕业的青涩男孩。他向着他们的方向,爽朗的笑着。

    莫老看着大厅里的张莫呈,满是惊喜,都说儿子长得像妈妈,张莫呈更是,一双会说话的瑞凤眼,笑起来如沐春风,像极了他的母亲。

    看着莫呈慢慢朝他们走来,莫老的心也提了起来。他想要装不熟,但是眼神还是不自觉的望向他。莫呈本来是看着楚珏的方向,觉察到莫老的目光,低头向他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

    就这么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莫呈余光看到老人手上的佛珠,佛珠上的那个绯红色的吊坠,跟母亲遗物里项链十分的相似。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追上了莫老,“excuse me,hello~ sorry to bother you,but the pearl you wear looks very familiar ,I wonder where to buy?(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看你手上的珠子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莫老看到追上的张莫呈,有些惊讶,听他问吊坠的事情,便明白了。这个吊坠,是他跟晓慧结婚前约会,在当地的小庙里求得一对姻缘石,也叫三生石,单独看,两块石头,形态怪异,但是两个放在一起,能相互吸引,拼成一个爱心。寓意,虽然两个人形态各异,性格不一,但依旧会相互吸引,只要相遇,便能相爱。

    莫老哪里相信这些东西,肯定是中间嵌了吸铁石之类的,况且拼起来只能勉勉强强分辨出爱心形状。但是晓慧却被寓意感动的一塌糊涂,觉得这两块石头,就是他们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只要相遇便能相爱,多美好啊。拿着这个石头,也许下辈子我们遇到了,还能相见呢。

    本来不信这些的莫老,在晓慧去世后,反而迷信了起来,一直带着。他摸了摸手上的那个坠子,笑着说“This stone? I bought it in a temple when I was young”(这个石头?是我年轻时从一个寺庙里买的)

    “Is that temple in China? Are you Chinese? Because my mother also has one, so i’m a little curious”莫呈追问道。(那个寺庙是在中国吗?您是中国人吗?因为我的妈妈有一个,所以我有些好奇)

    莫老犹豫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他在寻找些什么?难道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存在,或者说,他在期待着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存在?理智告诉莫老,现在不是时候。他低着头沉默了。

    这时边上的邢叔提醒道“car has already arrived ,time to go now ”(车到了,我们该走了)

    莫呈见状,递过去一张名片,“This is my business card. If you think of anything, I wish you can contact me. This stone is very important to me.thank you so much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想起什么,希望能够联系我。这个石头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感谢)

    莫老看着名片点了点头,邢叔也将其推走。一边的楚珏看到离开的莫老以及一脸失落的莫呈,过来寻问是什么情况。

    张莫呈看着邢叔和莫老的背影,“没什么,我母亲有个吊坠,跟那个老先生的很像。一般我碰到类似的,都会询问一下。”

    “你是在找什么人嘛?”楚珏试探性的问道。

    “也不是,母亲对她自己的事情提的很少。所以遇到与她有关的东西,我总会留意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莫呈收回目光,苦笑了一声。“没事,你想问的是什么问题来着?”

    莫老看着手中的名片,摸了摸手上的佛珠,眼中含泪。他知道这匆匆的一面,是楚珏的心意。纵使他再怎么铁石心肠,又何尝不想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享受亲人陪伴的天伦之乐。只是除了他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害莫呈受牵连外,更重要的是,没有护住女儿女婿的他,没有在他们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的他,有什么脸面再见莫呈。

    莫老走后,楚珏依旧每天跟张莫呈占旭一起研究报表,探讨最后的对赌方案。假期在慢慢结束,草案也在逐渐推进。假期快结束时,方案的大概方向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上的把控,他们三个也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方案一出,接下来就是跟亿星的协商,以及跟王怀因的正面对抗,或许,回去之后的仗更加难打。

    回国的前一天,楚珏提议想要去一趟北海道神宫,求个好运气。为此,占旭调侃道“人家的神本国人都管不过来,还跨国界管理的吗?”在一旁的楚珏尴尬的笑了笑,“也许人家就喜欢胳膊肘往外拐呢”

    张莫呈也笑着说“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就算不拜,感受一下当地特色也行。”

    占旭懒得去,说最后一天想要些私人的空间,自己溜达去了。张莫呈便陪着楚珏来到了北海道神宫。跟国内处处香火旺盛的寺庙不同,在半山的北海道神宫,人烟稀少,显得格外清净,只有庙前的香炉内,缕缕青烟。一个僧侣在入口的牌楼处,静静的扫着阶梯上的雪,偶尔来参拜的三三两两的旅人,轻声低语,怕惊扰了这深山中的神明。

    这一片白色的安宁世界中,心里的声音也仿佛变得纯粹起来。

    自从父母去世后,楚珏对于神明一直抱有敬畏。她认为即为神明,定通鬼怪,既能庇活人,定能安亡魂。她对自己一向无所求,只求所爱之人,不论身在何处,都能魂安喜乐。

    只不过这次她来,却是心有所愿。她愿心中所念之事,顺利完结,心中所挂之人,平安顺遂。

    莫呈见她许愿许的认真,过后打趣的问道“你不用日语的话,这里的神明估计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吧。”

    “或许许愿也不完全是许给神明听,也是许给自己吧。让你有时候听听自己的声音,知道自己最重视的是什么”

    “这样吗?但是我看大部分的人,可能只是单纯的来求些什么。”

    “你不进去拜一拜吗?”

    “我不进去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要的,他们也给不了。”张莫呈不以为意。

    楚珏很欣赏张莫呈的这种坦荡和傲气,其实对待神佛的态度,无异于这3种。

    第一我命由我不由天,不信神佛信自己;第二虔诚的信徒,真心实意的相信神明存在和守护;第三,明知无用而为之。明知道所求无用,但比起什么都做不了的那种无力感,骗自己,或许更容易些。人生在世,匆匆数十载,何必为难自己。

    “来都来了,讨个好彩头呀!”楚珏拉着张莫呈重新回到了寺庙的门口。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小迷信,上次看烟花,你不是说我们已经被好运砸中了嘛!”

    “好运不嫌多!”楚珏笑着说道,张莫呈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楚珏说了句“愿平安喜乐!”

    眼前的张莫呈,一脸戏谑的笑着,眼神满是温柔。楚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这句话是送给她的祝福,又像是故意打趣她。她匆匆低下头去,即便是故意打趣,她现在也已经如同三月春风拂过,欢喜如层层叠叠的涟漪,泛上心头。

    突然窜出来的小松鼠打破了两人的沉默,这个小家伙像是不怕人似的从他们脚边急速穿过。楚珏也没看清是什么,被吓的赶紧躲在了张莫呈的背后,闭着眼睛叫道“啊啊,蛇!”张莫呈笑的更欢了,她在背后瑟瑟发抖的样子,比松鼠可爱。

    “哪里来的蛇啊!是松鼠~”

    “松鼠?!”听到这个的楚珏,立马从张莫呈的背后探出脑袋!惊喜的说“这个天松鼠怎么会出来啊?”努力往刚刚黑影飞奔过去的地方寻找着。

    “在那树上挂着呢,看见没?”

    “哪啊?”

    “你过来,就顺着我这个手指看过去,那个大树上坐着,对着你吐舌头呢”张莫呈一把抓过在旁边努力寻找的楚珏,“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啊~”

    楚珏扒拉着他的手臂,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不远处的枝丫上,一只小松鼠抱着刚刚从游客手中拿到的坚果,四下无人般的啃着。两个小嘴巴鼓鼓的,萌的不行。

    “真的松鼠耶!也太萌了吧!听说在这里看到松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耶!”楚珏开心的回头,才发现专心找松鼠的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跟莫呈贴的这么近,莫呈张开的手臂,仿佛环抱住了她。

    张莫呈一脸坏笑的看着她,她的脸急速的红了起来,赶紧后退一步。

    “蛇!”

    楚珏赶紧往莫呈面前跑,“哪里哪里?!”这一跑,直接钻到了莫呈的怀里。

    张莫呈笑着低头在楚珏耳边说“你这…叫不叫投怀送抱啊?”

    楚珏的耳朵像是感受到了莫呈呼出的热气,变得更红了。她后退一步,踢了莫呈一脚,“明明是你先吓我的!”

    “冬天哪里有蛇?不冬眠吗?傻~”莫呈突然发现逗楚珏比拜神佛有趣多了。

    楚珏经过这么一提醒,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有点丢人,她辩解道“人被吓到很正常会联想到自己最怕的东西的好嘛?这叫下意识。”

    “哦哦哦,原来你是下意识没有常识”莫呈继续笑着逗她。

    楚珏无奈的叹了口气,委屈的看了眼张莫呈。为什么没听莫老提起,原来他的外孙,竟然也有这么皮的时候。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八音盒的商店,玻璃橱窗里展示了一个玻璃的八音盒,动起来的时候,玻璃球里下着雪,里面的场景,跟之前张莫呈带她去的那个如梦境般的森林木屋一样。楚珏看了之后,很是心动。可惜进去的时候,发现最后一个被别人抢先买走了。

    看到一脸遗憾的楚珏,张莫呈安慰道“这边店家很多,可以再看看。”可惜的是,走了好几家店也没有再找到那个八音盒。看着天色渐晚的楚珏,突然想起了朝希姐的那句话“遗憾本身也是值得品味的情绪”。

    经过在日本的这段时间的相处,楚珏发现张莫呈也像个大男孩般,有些任性也有些幼稚。喜欢捉弄人,也喜欢爽朗的大笑。一想到回去之后,张莫呈又要面对那些虚伪的嘴脸,防备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恶意,重新成为那个冷静谨慎,一丝不苟的小张总。楚珏的内心,忽然有些不舍。

    楚珏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莫呈跟八音盒店长询问的背影。跟八音盒比起来,这个愿意陪着她找一个小玩意儿的张莫呈,难道不是更难得吗?

    “好啦~没有就算啦,以后有机会还会遇到的。随缘就好”楚珏笑着说道。

    张莫呈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街道上的彩灯又重新亮起。静谧的街道上,只能听到两个人脚踩着雪,一步两步,发出的吱呀声。他们在日本的第一次相遇,回来时,也是这样的天色。如今风景依旧,人依旧,只是脚步慢了些,心境变了些。

    只是啊,雪色再浪漫,也难比月色皎洁。楚珏知道,比起暮雪白霜,莫呈更应该是那空中皎月,是浓郁夜色下,最不容忽略的那道光。他终将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上,驰骋四方。而日本的这一切,就像小樽的雪,是只能留在冬天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