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红线

孤岛里的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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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小齐一早便备好了各种吃食,不等陆梓起床她连带着将陆梓的衣物都收拾得井井有条。陆梓在山鸟的歌声中醒来,刚一走出屋门就瞧见在院中坐着发呆的小齐,雾蒙蒙的山汽披在她瘦削的身影上,在那一片雾蓝色的世界里,她像是与山林同归一般。陆梓站在门外远远瞧着那个身影,她瞧着来时的山路,似乎在等待着谁,可那里始终没有任何身影......

    晨光四起,陆梓瞧了一眼天色折回屋中拿了件外袍披给小齐“清晨山风刺骨,多穿点。”

    小齐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便道“你醒了?我给你拿吃的去。”说完转头就跑回了厨房,丝毫不给陆梓任何反应的机会。

    陆梓轻笑竟失神许久。

    突然,山林中突然出现数十道身影逼近小院,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顿时一群人提剑冲向陆梓,陆梓倒是临危不惊淡然地瞧着这群杀手。也就此时,又一群不知从何处又出现的金甲护卫挡在陆梓面前,刀剑相接又是血雨腥风的杀戮。

    小齐听到动静赶忙跑出屋子,只见林鸿和李琛同不知何处出现的两伙人纠缠在一起,她也懒得辨认自己人,直接上前来到陆梓身边伸手护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却让一直观战的陆梓有些惊愕,那向来无风无浪,温润澄澈的目光突然有些迷茫,接着便像是盛满了眼光一般灿烂,他伸手将小齐拉到身后朝她轻笑温柔道“别怕。”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黑衣人几乎被消灭殆尽,仅存两人被金甲护卫生擒,陆梓瞧了一眼身旁道“去问问。”

    林鸿领命上前走到领头那黑衣人面前道“如何找来的?”

    那人轻蔑道“你猜?”

    林鸿反手斩断那人右臂又道“别调戏我,说实话。”

    那人只是捂着胳膊哀嚎,林鸿又对另一个黑衣人问道“你呢?说不说?”

    那人连连应道“说,说。”就在林鸿示意金甲护卫将人押上前时,一道银针直接朝着陆梓飞去,千钧一发之际,小齐伸手拽开陆梓,一个转身自己挡在了陆梓身前,接着就像是落叶一样跌落。

    陆梓急忙接住倒下的小齐“齐儿!齐儿!李琛!回长乐!”说完抱起小齐疾走回屋。

    长乐宫

    入夜,小齐便起了高烧完全昏迷,陆梓见王御医连连摇头便道“如何?”

    “姑娘所中之毒极为霸道,不似鄢国的毒,到似是鞑国的毒,老臣如今只能延缓毒发,还需再研究。”

    陆梓追问“需要多久?”

    王御医结结巴巴地说道“至少二十日吧。”

    陆梓转头冷了王御医一眼问道“二十日?二十日齐儿还有命吗!”见陆梓发怒,一位山羊胡御医战战兢兢哆嗦道“臣……臣听闻白家小姐医术精湛,还治好了白夫人多年的中风,不如请白小姐来。”

    陆梓无语至极,耐着性子道“她就是白家小姐。”

    山羊胡御医连连叩饶“臣定想办法稳住毒性,让白小姐苏醒。”

    陆梓冷声反问“稳住毒做什么?要齐儿醒了自己给自己解毒吗?”

    “微臣有罪!有罪!”御医连连叩头生怕陆梓迁怒于自己。

    陆梓不愿再理会御医,上前在小齐身边坐下,瞧着她通红的脸陆梓叹道“还有谁能解?”

    另一位年轻御医上前道“若说有人那唯有医仙启昌了。”

    “医仙早就没了下落,哪里去寻。”山羊胡御医反驳道。

    王御医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鞑国承安王可是医仙的长徒,如今正在南郡不妨请请试试。”

    年轻御医喃喃道“承安王怎么可能帮我们救人。”

    陆梓低头瞧着小齐,轻轻拉起小齐那血管爆突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怅然“不管怎样都要试试,你们先配药,本宫修书与承安王告诉要救的人是白家小姐,白夫人曾是鞑国太尉的女儿,或许看在这层面子上,穆元肯过来。”说完,陆梓又吩咐道“少将军带兵围剿南青郡,此事先别外传以免他乱了心。”

    陆梓的信用了加急,废死不少马匹终于将信送到了穆元手中,穆元当即心头一紧又问了问情况,吩咐了几句便遣信使回复陆梓。

    来回八日,陆梓终于收到了回信,立刻下令司礼监准备迎接鞑国承安王。鞑国承安王入鄢国和谈的消息一时惹得两国上下都是一惊,向来主战的承安王为何言和无人知晓,只是见承安王的仪驾已在去往鄢国的路上,如此匆忙如此出人意料,惹得天下人具是不解。

    穆元并未跟从仪驾,而是自己率十人侍卫率先奔赴长乐,星夜兼程终于是在夜里赶到了长乐。

    陆梓收到消息立刻派人在宫外接应。

    穆元刚要进宫,身旁的护卫般若阻拦道“王爷,咱们来鞑国已是犯险,如今再入皇宫,万一陆梓布了埋伏可该如何?”

    穆元宽慰道“仪驾就在路上,本王入鄢的消息天下皆知,若本王死在鄢国,那两国之战就不是筹备的问题了,更何况鄢国如今内乱,鄢国新帝定然不会希望鞑国趁机攻打。万一咱们与叛臣联手,鄢国就危险了。”

    般若这才放心,又跟在穆元身后入了皇宫。

    穆元与陆梓客套寒暄几句便急匆匆要去见白家小姐,等看清床上躺着的人的容颜后穆元一颗心都人扯得生疼,小齐脸上的血管已是越发明显,鲜红的,密密麻麻的血管遮掩住了原本的皮肤,穆元轻轻拉起小齐的手,那手腕上也是血管暴突,似乎随时都会爆裂。穆元小心翼翼地轻轻将手搭在小齐的手腕,生怕磕碰了小齐,片刻后他吩咐御医留下医箱后道“都出去,本王要施针。”

    陆梓也没多问直接勒令众人全部退出。

    夜色渐渐转轻,月色也愈发浅淡,穆元忙碌了近两个个时辰才终于打开了宫门,陆梓连忙进去跑到小齐床前,小齐的脸色已渐渐恢复了正常,血管也慢慢舒缓,陆梓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瞧见穆元满头大汗他道“承安王可好?”

    穆元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便又写了药方递给王御医“按此抓药,快去。”

    穆元疲惫地在桌边坐下,目光却还停留在小齐的脸上。那是鞑国最烈的毒药红线,中毒之人每日每夜都要承受虫嗜之痛,他们的血管会随着中毒的时日而暴突,直至毒入心肺,血管爆裂而亡。他若再晚来两日,小齐的血管就会爆裂,他每每想到心中都是一阵害怕,他压抑着所有怒火与心痛道“她为何会中毒!”

    “齐儿是为了救本宫。”陆梓的目光那般温柔与疼惜,倒是让穆元无比厌恶“今日起本王陪在阿齐身边。”说完他瞧了瞧四周“秦懿可知道此事?”

    陆梓摇头“子嘉自有重任。”

    穆元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小齐,心中却有着别的担心。

    小齐醒来时是穆元为她解毒后的第三日,她似是作了噩梦,挣扎着喊着阿爹,阿娘,委屈又绝望,倒是让陪在她身边的陆梓与穆元格外心疼。穆元坐在她的床边悲戚地望着小齐,她突然惊醒,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穆元,反应了许久,她紧紧抱着穆元,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二哥哥!阿爹和阿娘不在了!”穆元抱着她温柔的拍着她颤抖的身体温柔地安慰着“不怕,二哥哥在,二哥哥不会丢下你。”小齐却抱着穆元哭得更惨“为什么呀!小叔叔不是最疼安安了吗!为什么啊!”穆元将头埋进她的青丝里,满满的歉疚“对不起,对不起安安。”小齐哭了许久,直到她乏力后才渐渐开始抽噎,穆元还是那般温柔的抱着她,似是生怕他怀抱外的世界再将她伤的体无完肤,小齐回神从穆元的怀中抬起头焦急道“师父呢?师父他在哪儿?”

    穆元伸手轻拭着小齐脸上的泪痕,将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到一旁。他思量着用最委婉最温和的话语对她温柔道“你只要知道他甘心护你就好。”小齐愣愣地看着穆元,许久才回过神痛苦又害怕地问道“我害了师父是吗?”

    穆元没有回答,可小齐却都明了,她捂着胸口,不住地锤着胸口,那里痛得不能呼吸,可却再也哭不出一滴泪。穆元看着她疯了一样地锤着自己胸口,赶忙伸手拉住小齐的胳膊“安安!安安!你听我说!皇婶薨的时候师父的心就已经死了,他活着只是为了替皇婶保护好你,这是师父希望的结局。”

    小齐脸色惨白,痛苦地像是要撕碎自己,穆元紧紧抱着她,用着这世上最让人安心的语调安抚着她,小齐崩溃地拉扯着自己地头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都不在了!为什么我会忘了阿爹阿娘!为何我会忘了师父和二哥哥!我怎么能忘记啊!”

    穆元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你这不是记起我了吗?”见小齐还不能冷静,他的手绕至小齐脖颈后轻轻一按,小齐瞬间晕在穆元怀里。穆元瞧着小齐红肿的眼眶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便是知道那过去会让你如此痛苦,我才不愿让你记起……”他低下头将小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柔声道“安安,我在呢。”

    秦懿收到小齐中毒的消息时已是平叛胜利当日,他来不及庆功,日夜不停地安置好了南青郡后便火速回了长乐,当他到达长乐时已是小齐醒来后五日的傍晚,他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皇宫,陆梓刚宣他进宫,便见秦懿闯了进来“齐儿呢!她怎么样?”

    陆梓合上手中责备秦懿擅自回都的公文后叹道“她已经醒了,只是记起了以前的事受了些刺激,鞑国承安王陪着呢,别担心。”

    秦懿这才松了口气骂道“谁放的毒箭!人杀了没有?”

    “人是要杀我,被齐儿拦住了,至于要杀我的人是谁,子嘉知道吧。”陆梓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大皇兄如何?”

    “私下押了回来,如何处置?”

    陆梓起身转了转疲惫的脖颈叹道“谋害先帝,意图篡位不成竟要再杀新帝,该死。”他转头对李琛道“传旨,大皇子陆椋谋害先帝,为夺帝位不惜举兵谋反,多次劝降不归,执迷不悟,依法当车裂,今朕念及手足之情特赐鸩酒一杯。”说着又吩咐道“承安王给了朕红线之毒,你将它还给皇兄吧。”

    陆梓转头瞧了眼秦懿满身尘土道“她这几日身子虚,你先消了这身杀气再去看她。”秦懿哪里会听陆梓的话,随便敷衍两句就要冲进后宫,陆梓无奈只得任由他进宫。

    刑司署

    陆梓屏退身旁众人独自进了密牢,这里是鄢国绝密之地,关押的尽是些重犯秘犯,没有鄢帝的手谕无人可以进出。

    陆梓停在一座牢狱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牢内狼狈的陆椋,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活像是个从死人堆里逃难而出的人。

    “大皇兄好啊。”陆梓语气温和,像是逢年过节问候一般。

    陆椋冷笑着抬起满是血污的脸高傲地看着陆梓“二弟好本事,大哥真是自愧不如。”

    陆梓轻笑“只是运气好了些。”

    “弑父、杀君、夺权、栽赃这一件件不仅做的好,便是吃相都好,二弟的运气着实太好,如有神助,难怪舅父以前总是劝我莫要轻信二弟,”陆椋苦笑嘲讽道“只是不知那些评价你如云山清风的人,那些信了你的檄文反倒来骂我为人的人,可曾见过二弟你真实的模样?”

    “怎么?皇兄是觉得弟弟不配为帝?”陆梓扬眉反问,陆椋连连低笑“当年江南水患二弟不畏风雨艰险亲自赈灾,中部地动也是二弟不惧险阻亲自巡察,就连岭北军疫,鞑国入侵也是靠二弟力挽狂澜,论权谋和为民之心,二弟这帝位当真无愧,就是啊……不配为人子孙兄弟。”

    陆梓看着陆椋轻笑道“皇兄明知皇嫂和我那小侄儿在肃州,却宁愿牺牲她们也要杀了我,皇兄有什么资格骂我?”

    “婉婉和小轩呢!”陆椋突然咆哮起来。陆梓没有理会而是叫了声李琛,自李琛手中拿过一个瓷瓶给陆椋看“红线,当真是剧毒啊,可是让弟弟疼了许久,今日弟弟还给皇兄一瓶,不如大哥就吃了这毒药,清了咱们兄弟间的账,或许我会告诉你嫂嫂他们的下落。”

    陆椋看着李琛送来的鸩酒默了片刻便一饮而尽。陆梓朝陆椋一拜转身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平淡道“皇兄那么清楚弟弟的为人,又怎会不知皇嫂二人的下场呢?”

    陆椋瞬间怔住,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因为悲痛,他双眼血红地盯着陆梓那清朗的容颜,陆梓不愿再搭理他抬腿就要走,只听身后陆椋声音嘶哑道“陆梓,你不配被人在乎,也不配在乎别人,我诅咒你此生珍视之人生生世世都厌弃你!”

    陆梓没有把陆椋的话放在心上,带着李琛便离开了。

    陆梓道“子嘉如何?”

    “少将军一直在宫里,奉陛下口谕无人非议。”

    陆梓点了点头“登基大典当日朕要立后,那可是大司马的长女,此事定要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