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慰东莪

观世之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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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公公接着又向前凑近李香君,附耳道:“主子前去拜谒各位福晋、王妃,老奴须要提醒主子一声。瑾惠侧福晋入门四年,虽然为人低调亲合,但因受偏宠,也遭人嫌忌。王爷后庭有福晋、王妃十人。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已于去年去世,也是王爷的原配,与王爷感情甚笃。去年没的时候,被封为正宫元妃。与这大福晋交好的还有三位侧福晋,都是蒙古科尔沁部落王族的女儿,都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因瑾惠侧福晋也受到王爷偏宠,还为王爷诞下一女,所以四位蒙古侧福晋一起对她多有嫌忌。”

    “公公是说要我拜谒时要小心些么?”

    “正是此意。不过,现在收留照顾东莪格格的侧福晋瓜尔佳氏,是满族贵族,素与瑾惠生前交好。还有义顺侧福晋.......她.......”张公公欲言又止。

    “义顺侧福晋不是今年刚刚入门?”

    “是,但义顺侧福晋并未得宠,而且她年方十六,处事为人比较孤僻,鲜与外人交往,所以有人传言她也与瑾惠侧福晋不睦。”

    “原来如此。”

    “其他三位王妃因平时和瑾惠侧福晋并无往来,所以主子就不必前往拜谒了。”

    “谢公公指点。”李香君起身向张公公屈膝行礼,张广寿忙起身回礼。

    张公公边向外走,边告诉李香君,有何需要,只须向小福子提出,他定会努力促成。李香君连连称谢。

    按照满人习俗,连续三日,各位侧福晋、王妃、子女和亲戚要在灵堂守灵,拜谢吊唁宾客。这三日,李香君一直未出门。

    第四天午膳后,小福子走进院子,告诉春晓、追月三天守灵已过,各福晋都已经回院,他已经通报庆禧堂,李香君即将去探视东莪格格,李香君即带上仕女图前往庆禧堂瓜尔佳氏的院子。

    庆禧堂距福瀛阁不远,穿过一个小水塘和一片太湖石假山就到了。

    瓜尔佳氏汉名关雅娴,是睿亲王娶的唯一一个满族王妃,入门即封为侧福晋,只在元妃之下。关雅娴虽名叫雅娴,长相却是浓眉大眼,一头直黑油亮的头发,性格也开朗豪爽,声音洪亮,颇有些男儿性情。

    雅娴三天守灵,悲恸所致,已经神形憔悴,又为东莪格格的身体伤神。因自瑾惠去世以来,东莪格格知道了母亲病故,从此悲伤恹食,不思茶饭,这些天来日益消瘦,已不得不卧床了。雅娴素与瑾惠交好,领养东莪也是顺理成章,只是东莪如果再这样恹食下去,恐怕很快就会夭折。每每看到东莪不吃东西,只管蒙头睡觉,她百般劝慰也无济于事,只是束手无策,心如刀割,暗自难过。

    小福子通报后,李香君和春晓、追月一起来到庆禧堂,给雅娴跪蹲请安,雅娴过来扶起,上下打量李香君,道:“这位妹妹从江南来?我和瑾惠相处许久,她也没有和我提起过在江南的远亲。”

    “我们祖上亲戚,也不是走得很近。”

    “没事。我就是随便一说。瑾惠是我在这府里最处得来的姐妹儿,她以身殉主,对王爷这样情深意重,倒也不枉了王爷疼她一场。”

    “能殉了王爷,与王爷故而同穴,我姐姐也是死得其所。”香君不知这雅娴的作派,故意说些套话。

    雅娴“哼”了一声,嘴角轻轻一挑,似是冷笑嘲讽之意。“那也不看看孩子,这么小就没了额娘。”

    “福晋,我来您这,就是为了看望一下东莪格格。我们以前见过的。”

    雅娴轻轻叹了一口气,“小福子说过了,你们随我来。”说罢起身向里间走去。

    庆禧阁内也是紫檀木的家俱,紫檀雕花的床上,东莪格格短小羸弱的身体横陈,盖着一桌红色锦被,旁边桌上放着满满一碗鸡蛋汤面,看来又是没动一口。

    李香君看东莪比当初见到时瘦了很多,整个人都脱形了,只能强忍悲痛,走上前去,强颜欢笑道:“蛾儿,还认得我吗?”

    东莪躺在床上,本是目光空洞,仰视发呆,听到有人叫她,呆滞的眼神转向李香君,分辨了一会儿,张开干裂的小嘴唇道:“你是会画画的姨娘。”

    春晓转回身去拭去眼泪,也强笑着叫蛾儿认她是谁。

    东莪对李香君轻轻道:“姨娘,蛾蛾找不到姨娘送我的画画了。”

    李香君低头怜爱地看着东莪道:“蛾儿,那幅画在姨娘这里呢。姨娘给你带过来了。”说着从春晓手里接过送给东莪的仕女图。

    东莪眼神一亮,道:“姨娘,给蛾蛾打开吧,我要看画上的额娘。”

    李香君鼻子酸得不行,眼泪差点要流出来,便转身去解那画卷掩饰过去,春晓和雅娴福晋则不住地用袖子拭泪。

    画卷打开,李香君工笔画的仕女图上,一个美妇倚靠在假山石上,手持桃花扇,半遮面容,在亭前赏花。东莪定定地看着那个美妇,眼眶突然湿润,呆呆地喊了一声:“额娘.......”听到东莪悲戚的声音,在场众人无不怆然泪下。

    李香君又把瑾惠临终送给她的扇子拿出打开,交给东莪。东莪目光在画上停留许久,才转眼看手上的象牙雕扇,认出那是瑾惠的扇子。东莪眼睛一下子流出眼泪,顺着脸颊洒在枕头上,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李香君也忍不住流下眼泪,转身用袖子擦拭。

    东莪看着扇子,轻轻道:“这是额娘的扇子,姨娘替我还给她好么?”便把扇子递还给李香君,眼睛又回到那幅画上,呆呆地凝视。

    雅娴福晋见东莪喜欢这幅画,就吩咐小福子叫府中仆役取个支架,将那幅仕女图挂在东莪榻前,又轻轻拉拉李香君衣襟,让她到外屋说话。

    来到外屋,雅娴福晋道:“香君妹妹,蛾儿已经多日没说过一句话,今天说了这些,已经是不错了。”

    “谢谢姐姐对蛾儿的照顾,只是这孩子瘦得吓人,还需要请人做些好吃的。”

    “我一直吩咐香厨坊多做些好的给蛾儿。只是她碰也不碰。”

    李香君低头想想,道:“我再进去,试试哄她吃饭。”说着又进到里屋。

    东莪仍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心事浩茫,神飞宇外。李香君走到她身边,柔声呼唤道:“蛾儿,这幅画上的额娘用扇子高遮住了脸,你要不要看到额娘的全脸?”

    东莪眼睛又是一亮,道:“要看。”

    李香君道:“如果蛾儿可以吃饭,姨娘会再画一幅你额娘的画给你,这次扇子不会遮住你额娘的面颊。”

    东莪听到此语,眼睛盯着李香君一会,又把眼睛转向桌旁的面碗上,轻声道:“我要吃面面。”

    回到福瀛阁,李香君感觉几天来头绪纷乱,非常伤神,自觉气虚神疲,胎气渐盛,不由又干呕了一阵,春晓忙让她在床榻上休息休息。

    李香君在床上正闭目养神,忽听门外有人走进内室,李香君睁眼一看,原来是豫亲王多尼,她连忙下床请安,请多尼快坐。

    多尼道:“三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身体有些复原,就报皇上先进到府里吊唁十四伯,顺便来看看你......你们。”

    李香君问道:“怎么,郑亲王的事已经过去了?”

    多尼道:“此事已经平息,好在太后并未追究。”

    李香君心下稍安,道:“亲王未受牵连是最好的。”

    多尼道:“多谢你提前忠告。对了,瑾惠的事有什么眉目了吗?”

    李香君道:“唉,说来惭愧,来睿王府多日,却没有任何线索,并不知姐姐得罪了哪路神仙,定要治她死罪。”

    多尼沉思道:“我说是济尔哈朗,你说不太可能,说他们不会留下札克丹身上那么明显的镶蓝旗线索。那还能是谁?”

    李香君抬眼望天,思忖一会,道:“睿王府里也有几方势力,忌恨瑾惠姐姐的蒙古博尔济吉特氏一派、疏离姐姐的义顺公主一派、交好姐姐的瓜尔佳氏雅娴福晋一派。而张公公到了福瀛阁后前后打量内部陈设,说明他以前并未来过福瀛阁,因此他对姐姐之前并无亲近。他的话是否可以相信?”

    “这张广寿我也不熟,我倒可以问问本王府总管的董得全。各王府总管太监相互倒还通气。”

    “嗯......倒也不必,我感觉这张公公似乎和义顺公主那边较为熟稔,因为他此次来福瀛阁,是受义顺要求查视我的真实身份,而后来调派义顺院子的海棠过来,他竟可以先斩后奏,说明张公公与义顺那边关系比较亲近。”

    “嗯,香君,十四伯丧期很快就过去,请务必尽快查明线索。”

    “遵命。我定会认真查访,明天我还要去灵堂侧殿吊唁一下瑾惠姐姐。”

    李香君刚说完,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笑声,门帘一掀,走进来的竟然是瑾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