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查药房

观世之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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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香君以前在金陵栖霞山加入过地藏菩萨神教。该教是教主洪如海以供奉地藏菩萨,医治百病,拯民于水火之名创立,教主本人精通医术,擅长气功,自行创立了一套气功功法,并对教众常以丹药制剂进行控制。李香君所在的“日光化天道”分舵,正是管辖教众日常用药、分发事务。她因此接触、了解了不少草药知识,加上她能识字读书,长于钻研医理,在教坛很快被委任为“莲花净目使”。在教坛时,她也见过不少药柜、药具,但比较起玉风堂的这个整面墙的大型药柜,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李香君由衷地连连赞叹,走进房中,上下观看。只见药匣上不仅写着药品名,还列出药品入柜时间,药品产地等内容,看得出是经过精心采集和记录。

    在药柜上部,多是花、草叶、昆虫、动物药剂,中部则盛放皮、根、茎、籽药品,下部则是金石矿物可以入药的。而在中层及胸至眼的高度,是最为便利取放位置,则设专门位置盛放常用药物,并分为寒凉、热药、滋阴、调气血、清热解毒等类,划分得十分清楚明白。

    李香君对义顺道:“福晋,我把我说过的那个护肤油膏的几味药给姨娘指出来可好?”

    义顺早就想知道,连忙道:“好的,嬷嬷你快记下。”

    李香君以前曾经负责分药,对药品性类了如指掌,她进门伊始简单看了一遍,便对这药柜的分类放置的情形了然于胸。所以她早就看到了兰香膏所用几味药品的位置,但为了看清此处更多药品,她故意装作久寻不到,在药柜前上下寻找。

    李香君先在大药柜之上,给金嬷嬷先后指出香附、茯苓、白芷、沉香、汐草几类寻常药物,但她知道零陵香却不易得,按照这药柜分类,不常用药应是放在不太显眼之处,而她其实就是想去看此类药物,因为此类药物中往往包括有毒药。

    在药柜最内侧的下角,李香君用眼角看到了“牵机,产地暹罗”,心里一动,知道牵机药乃是与“鹤顶红”齐名的毒药。按药柜分类情况,这附近应该是贮存毒药所在。她佯装不知,便向这角落移步过去,刚看到一个“砒石,产地直隶”,金珠爱走上前来挡住了她,问道:“还需哪味药?我告诉夫人在哪就好。”

    李香君抬头望向金珠爱道:“我在找零陵香,须要产自道州。”

    金珠爱向外侧一指,道:“就在那边,随我来。”说着欲引李香君向外。李香君转身时,眼角又向那贮存毒药的角落一瞟,又看到“钩吻”、“乌头”、“断肠草”等毒药,心道,将这些剧毒药物贮存于玉风堂,这个金珠爱只怕不简单。

    找到零陵香,李香君抬头真诚地对义顺赞道:“金嬷嬷这里的药物种类之全,收集之精,世所罕见。金姨娘打理这所药房,须要耗时耗神,实在不容易啊。”

    金珠爱听到李香君真诚赞美,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微笑。义顺却得意之情露于言表,笑道:“金大夫嬷嬷师承我朝中宗时的女名医徐长今,不仅精通医理,也擅长膳食滋补。这些药品收集整理,都是从她师祖大长今那里沿习而来。”

    李香君不由啧啧称赞,“中国古有扁鹊、华佗悬壶济世,原来朝鲜也古有女名医。”

    金珠爱仍然微微点头,含笑不语。

    义顺又对金珠爱道:“金大夫嬷嬷,你说的给姐姐的安胎药呢?”

    金珠爱这才张口道:“这位夫人证见胎动不安,元气虚弱,脉见代滑之象,我这里有剂安胎方药可用。夫人似也通医术,我先报来请你参示可好?”

    李香君道:“自古医不自治,何况民女对药理并不了解,就请金嬷嬷作主罢。”

    金珠爱把李香君、义顺等人引至外屋在桌前就坐,又倒了茶水给众人,便到窗前书桌前凝神写字。片刻功夫,金珠爱手持一张纸交给李香君看。

    李香君眼睛在上面瞄了一下,只见上面写着:当归、酒制白芍各三钱,川芎一钱五分、灸甘草一钱,菟丝子、川贝母、厚朴各一钱五分,织壳一钱两分,姜活一钱,荆芥、醋炒艾叶各一钱五分,生姜三片。

    李香君推说不懂,便交还金珠爱。金珠爱便走进内室,须臾功夫,便取出六个纸包,连那药方一并交给春晓,嘱道:“这六付安胎药,每日二剂,给你家夫人文火煎服。”

    李香君起身向金珠爱施礼道:“感谢金嬷嬷方药。”又向义顺道谢。

    李香君熟读医书,开始看到此方,便知是古医书《金匮要略》中所列妇科保胎验方,但方中却少了“黄芪”一味,而在此方中,黄芪是补元气的主药,既然金嬷嬷研判李香君是元气虚弱,那这黄芪一味便必不可少。李香君心道,看来金珠爱对自己多有防范,才故意露出破绽,可能是为试探她是否真不懂药理。

    李香君不露声色,又向金珠爱问道:“金嬷嬷,您这药房里比外面普通药房所采药物还多还精,不像是从外面直接购置,定是您自己炮制出这些上等成药?”

    这句话实实在在说在了金珠爱心坎上。玉风堂这些成药,难处其实并不在于采集、购置和分类,而真正难在把草药原材炮制为优质成药,这不仅需要识别采集上等原材,更难的是要把这些原材通过正确的程序,加工炮制成可以入药的成品。在炮制过程中,手艺的把控、火候的分寸,才可以把原料变成可以使用的药品,这才是真正考较药师的功底。正如大厨做菜,同样的食材,只有名厨大师通过手艺精熟,才能调制出佳肴名菜。

    而金珠爱最为引以傲的,正是自己擅长炮制上等成药之术,但多年只能孤芳自赏,无内行知晓,心中常常引以遗憾。此时见李香君提起,金珠爱心中大大受用,很有知遇之感,不由得微微笑道:“夫人懂得还是不少。我身在王府,无法外出采购成品,只好托人从各地搜罗原材,自行炮制。我自己在楼上设置了工坊,自己按医书汉方所授,进行加工调制,才制成草药的上品收藏。”

    义顺惊讶地大声道:“原来金大夫嬷嬷这些药都是自制的?我却是第一遭听说。快带我们去瞧瞧是怎么做药的。”说着拉着金珠爱就要上楼。

    金珠爱心里非常得意,却板着脸道:“公主殿下,我经常提醒你在人前要举止从容,谨慎行事,怎么又如此急促?”

    义顺听了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慢下脚步。李香君看到此景,心想这金珠爱不仅是义顺的女医,也扮演着督管监护的角色。从他们对话来看,义顺平时不敢在外人面前显出本性,实因是身边有人随时提醒,所以张公公可能才留下了义顺个性孤僻,不与外人走动的印象。

    楼梯陡峭,李香君须让春晓扶着上楼。楼梯之上,只见一名仆役装扮的人正要下楼,和几人刚打个照面,立刻想退回楼上,却被义顺叫住,“喂,阿巴泰,你在这里做甚么?”

    李香君听张公公曾经说过,义顺福晋这边的车夫阿巴泰与在客栈被杀的车夫札克丹关系较近,不知这个人是否是张公公所说之人。

    金珠爱接着问道:“阿巴泰,是来送药的么?”

    那人五短身材,脸上一脸麻子,眼睛很小,酒糟鼻子,身穿土布棉袄,束腿棉裤,脚上一双破毛毡布鞋,身上还有不少灰土痕迹。他见福晋和女医问话,忙躬身低头回道:“是.....是.....金嬷嬷,您让我买的麻黄和朱砂放在工坊里了。”

    金珠爱便向义顺解释,“阿巴泰前些天出京办事,我教他顺便帮我置办些药材原料。这是刚刚送过来。”

    李香君插口问道:“听说直隶祁州有药市,集散各地草药,这麻黄、朱砂可是在祁州购置?”

    金珠爱对此却不了解,转头问道:“阿巴泰,你是从祁州买的?”

    阿巴泰道:“正是。”

    李香君故意问道:“麻黄以开封、郑州原产为上品,为何要在祁州购买?”

    阿巴泰不知李香君是何人,见她对药材产地很是熟悉,以为是金嬷嬷的朋友,便说道:“小的行经开封、郑州到多家药行询问,才知因战乱,开封、郑州的药行今年都未收到麻黄草。”

    李香君点头道:“哦,原来你们去过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