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槐序--断红线

粥子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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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剑?”熹扶岁眼前一亮,转过头去看他,“将军……也曾舞剑?”

    容战挺身坐了起来,“嗯,不过很久了,”他偏头去看她,嘴角微微上扬,“我只为一个人舞过剑,可她…已经不在了,”

    容战看向了远方那一望无尽的城池,“剑……对我来说与其说是武器,更像是一个血淋淋的提醒。”

    熹扶岁一身红衣在这冷白月色下衬得她肤色瓷白,她眼里似有亮光,只是以沉默回应他。

    “这么多年,很多人想杀我,很多人的血也都染在了这剑上,”容战自然而然的朝她碰了碰,“你若是想杀我,就把自己的剑藏起来。”

    “我为何要杀将军?”熹扶岁用膝盖顶着头,望着月色出神,“将军多次救了我……是我的恩人。”

    容战望着她,笑的不明所以。

    “今晚月色真美啊,”容战又一次躺下了,他好闻的皂角味道萦绕在身旁,干净清冽,“要是我没那么多破事儿,能干干净净的和姑娘一起在这儿看月亮多好。”

    他有些避讳地说了干干净净四字。

    熹扶岁仰着头,轻轻笑出了声,“没想到将军除了舞剑,竟喜欢看月亮。”

    容战偏头看了她一眼,“其实我也并不是喜欢看月亮……”

    熹扶岁转头看他,他英气的脸上此刻竟有些许的憧憬,“如若以后能够逢时,姑娘可否给容某一次舞剑的机会,”他眉间满是坚定。

    “我想为姑娘舞一次剑。”

    熹扶岁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竟有些猝不及防。

    “好啊。”

    容战一下子笑起来,“说好了啊,熹姑娘可不能反悔了!”

    熹扶岁点了点头。

    容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熹姑娘,咱们都认识这样久了,我还是熹姑娘熹姑娘的喊,不若,我喊你扶岁怎么样!”

    浮岁?

    她一下子有些发愣,“浮岁?”

    “嗯,扶岁。”容战看着她,竟是不自觉的盯着看了许久。

    她又转过了头,抬头看着月亮,“好。”

    月色渐隐,她手里的红线断了。

    月色回影,她手里的红线重新连上了。

    容战又从地上坐起来,“那不知……扶岁能不能与容某说一说这玉铃的来历?”

    “没什么来历,”熹扶岁仍然摇着它,“这玉铃,是在小时候与一个少年换的。”

    丰源十七年。

    熹扶岁坐在榕树下,瞧着相府大堂里那进进出出的人影,兀自颓然。

    那天晚上,那些人都是来庆贺相府又多了一名世子的。她瞧着瞧着,心里不免生出了对熹固城的不满。

    娶妻娶妻,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的亲娘,倒是对姨娘好的不得了!

    小她三岁的妹妹成天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不知这个孩子,又是个什么草包软蛋。

    当时这个不谙世事的熹家大小姐仍然是傲娇跋扈的嫡小姐,谁能想过后来种种父亲的冷落也好,下人的冷眼也好,才会造就那个十分怯懦的熹扶岁,若不是浮岁帮她,大约她已经饮了毒酒殉身。

    实在是可怜。

    她四处望了望,粉彤彤的小脸儿鼓鼓的。

    愤愤地望着,就那么嘟囔出了一句,“小爷我就和你们杠到底了!”她恨恨地道出一句,却不成想那树上竟有人。

    “噗哈哈哈……唔”

    树上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

    她抬起头,却见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他身靠在树上,眉眼含笑,右手的佩剑亮着冷光,一副少年气派。

    “你你!你给我下来!”熹扶岁眉眼愠怒,口中不饶人,那骄纵傲气的脾气开始作祟。

    “你是谁!嘻嘻哈哈,像什么样子,小心我禀了左相,踢了你出府!”

    那少年从树上轻轻跃下,落在那汉白玉石雕刻的走廊上,却是一点儿声也没有。

    熹扶岁有些惊异,现看他的脸上竟有大大小小的新伤,瞧他有些眼熟,竟是萧军师身边的小散兵。

    “你大胆了,本小姐的话竟敢偷听!”熹扶岁撅起嘴,双手环绕,俨然一副不饶人的模样。

    少年缓缓出声,“熹小姐,我无心。”

    容青伍战死沙场,他跟着萧军师练武,今日不过是躲个清闲,恰好今日府里事多,萧军师过来道喜。

    他翻了墙躲在树上,谁成想这大小姐会过来溜达,还在这里站住了,想来着熹家的小姐他是曾见过的,他一时甚觉不妥,刚想下去,却听见一句,“小爷我就和你们杠到底了!”

    本是不该偷听别人的话的,但这话十分突然,想到此刻熹扶岁脸上无奈倔强的表情,他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无心也好,有心也罢,反正听到了是真真的!”小姑娘愤愤的瞪他一眼,跺了跺脚,“你!真是气煞人了!”

    那少年点头,脸上始终挂着笑。

    “熹小姐,”他稳重的伸出手,“夜里凉,小姐还是回去吧。”

    “谁要回去!”熹扶岁愤愤的蹲下,眼睛却依然盯着承禧阁,“回去也是一个人,左相现在估计在大堂里受贺礼吧。”

    他未出声,却是和熹扶岁走近了些。

    夜里凉风还是有的,只不过连廊这边却是平逸。

    熹扶岁眼眸微红,声音小得颤抖。

    “左相就那么不念母亲,娶了这个女人,”

    “……”

    “我本来也没有多抵触,但是左相他自从娶了那个女人,便是很少来看我了,”

    “……”

    “我就是不愿意待见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

    “母亲要是活着,该是会很开心吧。”

    “……”

    她一口一个左相,声声不肯念父亲二字。

    也是可怜,母亲不到她四岁便走了,正是要人疼的年纪,父亲却当年便纳了妾。

    这墨黑幽深的夜里,竟传出了小姑娘的哭声。

    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他自己都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格。但他还是伸出了手,他微微弯了腰,轻轻的拍了拍熹扶岁的肩膀。

    “熹……熹小姐!”

    熹扶岁歪着头,把眼睛用胳膊挡住,感觉到他碰了碰,她抬起了头。

    “从……从今天起!我……我!我保护你!”

    那少年满脸通红,那握着剑的手也不由得攥紧。

    熹扶岁斜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就是一个小散兵,哪天……要是哪天和萧军师一样,我当信你能保护我了。”

    那少年也不恼,他将身子伏得低了些,腰间那枚玉铃被他摘了下来。

    “大小姐若信我,收下这玉铃如何,”

    他那如墨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那年晏都逼宫,离了宫后他的身上一直带着这玉铃,哪怕绝望无路,他都不曾想过要舍弃这玉铃去换生路。

    这是他母妃留给他的东西。

    唯一的东西。

    熹扶岁不知这玉碎的来历,只觉心里突然就暖和了起来,“收就收!拿来!”熹扶岁伸手摆了摆。

    少年那双眸子一下子就有了光。

    那双眸子,从此有了光。

    “你这小散兵,叫什么名字?”熹扶岁摇了摇那玉铃,甚觉好听。

    那少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心里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尊重的感觉。

    “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