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来那天就能开走

金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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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礼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就已经知道答案。

    他不意外也不失落,通话结束,他靠在医院的椅子上,仰头望着蓝天。

    港城的室内冷气像是不用花钱,这一条廊道三面全是玻璃,阳光无孔不入,妄图驱散医院里的寒气。

    惜阳光照不廊道以外,走出廊道,周围也只剩寒气了。

    周礼这几天睡眠不够,他在这里小坐了五分钟,身体稍稍回暖,他次强打起精神,回周卿河的病房。

    护刚端出餐具,轻轻带上房,见周礼,她马上要重新开。

    周礼拦住她:“他睡了?”

    护对周礼道:“周先生刚躺下,还睡着。”

    周礼瞟了眼餐具,护又道:“先生刚才喝了一小碗汤,米饭吃不进。”

    周卿河这两天胸闷心悸,伴随呕吐,这碗勉强喝进去的汤不知道什么候又会吐出。

    周礼对护道:“我待会儿要离开,大概明天中午回,你照顾好他。”

    护点头:“您放心。”

    周礼回公寓取东西,出的候手机振动,是肖邦电。

    肖邦送走林温后又回头招呼玩家们,直现在清空客厅,他才有间喝口水,顺便给周礼打这通电话。

    肖邦说林温因为他所以了店里,周礼得照顾他父亲,肖邦也善解人意,他拐弯抹角地暗示:“这个月的账目还报给你呢,你什么候回,我提做个准备。”

    周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说道:“我现在就回。”

    肖邦一傻:“什么?”

    天黑后,周礼走出机场,肖邦抱着胳膊,一脸严肃地候在出口。

    周礼随身拎着只包,肖邦会跑,他眯了眯眼:“你接我?”

    肖邦打量着人,见周礼气‘色’不佳,明显什么精神,他放下胳膊,语气尽量不那么生硬:“车上说。”

    肖邦自己车,他借了员工小丁的车子。

    小车灰扑扑的,车内空间略显拥挤,周礼调整了一下椅位,肖邦开着车,问道:“周叔怎么?”

    “就那。”周礼不多提这个。

    肖邦还算了解周礼的‘性’格,周礼不多提,就证明情况不好。

    肖邦又问:“你‘奶’‘奶’呢?”

    “还住着院。”

    “你这几天就成天陪在医院?”

    “嗯。”

    “平常跟林温联系吗?”

    周礼一直什么情绪地瞥着挡风玻璃外,林温的名字,他才转头,向说话的人。

    肖邦说:“林温下午我店里,别问我她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就跟她聊了会儿你,然后她就回去了。”

    “……聊了我什么?”

    “你还能有什么好聊的。”肖邦将下午说的几个故事告诉他,说完后,瞥他一眼。

    周礼垂着眸。

    肖邦直言:“还记不记得我之提醒你?”

    他提醒周礼两次,一次在汪臣潇的别墅,那周礼已经在行动,而林温显然尚未察觉。

    还有一次在汪臣潇父母家。

    那次他说:“你不能确定你这份兴趣能保持多久。”

    周礼给他的回答是:“未的事人知道,但我对她已经了兴趣的阶段。”

    肖邦回忆完,说道:“现在你说走就走,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我是不是也能说一句,未的事其实早就有了预料,你永远都是这副德行,兴趣了就用尽千方百计,得手了又能轻易抛开。你打算怎么对她?”

    车速不快不慢,市区刚十点,七月中旬的夜间气温直‘逼’三十五度,拉下车窗,热浪扑面而。

    经中学口,周礼说:“停车。”

    肖邦慢慢靠边:“还呢。”

    “了。”周礼盯着车窗外,解开安全带下车。

    对面的夜宵摊热火朝天,老纪烧烤的生意似乎最好,大片摊位座无虚席,只有一张桌子单独坐了一个人。

    大约见这里有空位,或者是有其他原因,三个男人站在桌边,嘻嘻哈哈跟坐着的女孩商量拼桌。

    桌上烧烤热气腾腾,江小白却已经空了半瓶,林温握着酒瓶,抬头向三人,眼眸水光盈盈,唇形丰润甜美。

    她直接拒接:“抱歉,不拼桌。”

    三个男人更加按奈不住。

    “别这嘛小美女。”

    “咱们请客怎么?”

    “你是不是住这附近,我好像经常见你。”

    穿着黑t恤的男人说着话,直接弯腰拉开凳子。

    凳子拉一半,受了阻力,男人一,有只脚正勾住凳子,猛一用力,脚劲大得能把他拽倒,凳子从他手里飞脱出去,金属脚在地面划出一声尖锐的响。

    男人踉跄,扶住了桌子,夜宵摊的桌子承重能力有限,桌板晃动起。

    林温立刻抵住,周礼动作更快,他稳住桌,顺势坐了刚从别人手里拽回的凳子上。

    男人本要骂,抬头见周礼长得高高大大,脸‘色’也是一副不好惹的子,他嘴里随便啐了两声,就和同伴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温仍握着江小白,两只胳膊都搭在了桌上。

    桌子已经不晃了,她的视线却好像晃了晃。

    “晚饭吃?”周礼先开口。

    “……嗯,”林温视线不晃了,她攥紧了一下瓶子,说,“晚饭的候不饿,刚才饿了,就吃点东西。你怎么回了?”

    周礼抽走她手里的酒瓶,对着灯光照了照,还剩一半。

    他翻起筷架旁边的玻璃杯,往里倒着酒说:“跟你一起吃晚饭。”

    林温着透明的酒‘液’注入杯子,汩汩响着,由浅至深。

    周礼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将酒瓶放回林温跟。

    林温重新握住瓶子。

    男人体热,才一会儿功夫,这只酒瓶就沾了周礼的温度。

    林温说:“我点的烧烤不多,给你叫一点?”

    她只点了十五串,分量都不大,其中一半还是蔬菜。

    周礼拿起一串说:“不急,先吃着。”

    “哦。”

    两人慢慢吃着烧烤,喝着小酒,林温问:“你什么候回港城?”

    “明早。”

    林温点点头。

    酒喝得快,马上就空了,林温又从随身包里掏出一瓶。

    周礼着她变魔术,拿酒瓶,他替她开了。

    周礼问:“包里还有吗?”

    “有。”

    “还有几瓶?”

    “三瓶。”

    “……你最多能喝多少?”

    林温摇头:“不知道,试。”

    “那今晚试试。”

    “好啊。”林温很干脆。

    酒瓶归林温,酒杯归周礼。

    林温道:“你还是少喝点,毕竟明早的飞机。”

    周礼说:“我酒量比你好。”

    “你又不知道我酒量。”之他们都试醉醺醺的,但那程度根本不算醉。

    “你六十度的酒都喝不了。”

    “这又不是六十度。”

    “不信就打个赌。”

    “赌什么?”

    “说。”

    林温反对。

    正喝着,林温的微信响了,是母亲给她发了一张如佛祖的图,说是睡见佛接福,保佑她晚上有好梦。

    林温笑了笑,放下手机,她向周礼,斟酌着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寺庙的候,找僧人说话?”

    “记得,”周礼道,“他们的道理都是一套套的。”

    那林温放不下心,周礼带她转遍每一座大殿,见僧人就找人聊。

    几位僧人说的话,他们至今记忆犹新。

    “婆娑就是一个有缺憾的世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

    “这里的人,都有各各的不幸,他们有的身患重疾,我会叫他们去医生,但有的人,得的是心因‘性’疾病,身病好治,心病难医,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心灵上的寄托。”

    就因为僧人说出“心因‘性’疾病”这个专业用词,有一味的蛊‘惑’人心,林温才放心,让父母暂呆在寺庙。

    其实去那间寺庙的,大多数都是得了心病的人,比如林温父母,比如将她父母带去的李阿姨。

    李阿姨就患有严重抑郁症,像她说的,她曾经无数‘自杀’方法。

    僧人们说,你在意的是瓶子里的虚空,你往常不的那些,是瓶子外的虚空。

    是你所在意的事业、成就、爱情等等,即使伟大,也只是装在瓶子里,假如你放不下自己,就无法领略瓶子外的美妙世界。

    这些都是说给“李阿姨们”的,但抑郁症患者,就是放不下,这病不是他们故意得的,他们的精神状态不受自己控制,不是配合治疗他们就能痊愈。

    林温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会怪周礼,但是,林温摩挲着酒瓶,说道:“初中的候我孤立,最开始我其实很害怕,那孤独的觉很恐怖,是人是有适应‘性’的,当我慢慢适应了这孤独,我就,孤独也什么不好,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社交,但是高一的那个暑假,我了一条新闻。”

    新闻报道说,日本某男子不工作也有朋友,往日有任何社交,该男从二十多岁啃老五十多岁,最终他死在家里,直尸体发臭才邻居发现。

    林温完这则报道,就像人打了一记闷棍。

    “我不像他那死去。”林温轻声道,“所以我那个候就规定自己,必须要交朋友,将要有正常的同事,有恋人,有丈夫和孩子。”

    但她希望这一切的人际关系都是最简单的,她挑的朋友都是简单‘性’子,她选择的男友,至少在她选择的当,对方是简单的。

    她渴望的,永远都是稳定并且长久的关系。

    而周礼是个例外,他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个旋涡,轻易就能将人吸引进去,和那间寺庙相比,他才更像会蛊‘惑’人心的那一个。

    林温着周礼,夜灯下他的双眼深邃黝黑,始终如一的在专注她。

    她要的是稳定和长久,而不是归期不定之下的路未知。

    林温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像是不受控,但她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不容易,这根本不怪你,但是周礼,我不一直都这么懂事,永远都是我在体谅别人。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桌子小,周礼胳膊又长,在林温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的手轻易对面,手心裹住林温的脸颊,用了点力,像掐她。

    “你傻不傻?”

    他眼睛里有红血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

    脸颊并不疼,林温定定地了一会儿,喃喃:“烧烤了,我帮你去点。”

    烤盘已经空了,只剩签子能‘舔’。

    点烧烤得进店,林温起身,周礼跟着站起。

    林温说:“你起干什么?”

    周礼说:“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去点吧。”

    “一起。”

    “座位人着。”

    周礼拉住她的手:“座位了就了,一起。”

    “……”

    两人一道进店点了烧烤,出的候座位还在。

    五瓶江小白全空之后,林温走路已经走不出直线。周礼干脆背起她,林温趴在他背上,大约是醉糊涂了,她伸手遮住了周礼的眼睛。

    周礼已经穿了斑马线,刻正走河边人行道上,他脚步一顿,说:“我在走路。”

    林温轻轻地问:“你睁开眼睛会见什么?”

    周礼喝了那点酒,醉意其实几分,酒劲这会儿上了一些,他喉咙有点烧。

    周礼喉结滚动,回答:“你。”

    林温这才把手放下。

    周礼继续往,散步似的,不紧不慢。

    河面上浮着鱼漂,钓鱼的人又了,不远处站着个长发女人,眼尖地举手跟他们说“嗨”。

    林温醉酒还不忘礼貌,她趴在周礼背上,高高抬手回应:“嗨。”

    声音是一贯的轻轻柔柔,又带了两分醉酒才有的慵懒。

    周礼笑了笑,将人往上托了托。

    背家里,他把林温送进浴室。

    “能不能自己洗澡?”他问。

    林温点头。

    浴室关上了,里面砰一声重击,周礼又立刻推开。

    林温撞淋雨间的玻璃,疼得她坐地上捂额头。周礼去抱她,拿开她的手,她额上一块红,他给她‘揉’了‘揉’,皱眉又好笑:“算了,你今晚别洗澡了。”

    林温虽然醉了,但完全失忆,她不记得自己今天是出差回,回后又洗车又跑去肖邦那,但她记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上有汗臭味。

    林温蹙眉说:“我要洗澡。”

    “你站都站不稳。”

    “我坐着洗。”

    “……”

    周礼还真给她搬了一张小板凳。

    林温脱光衣服坐在板凳上,拿着花洒对着自己冲,但她忘记把龙头调热水位置,冷水冲下,她一个哆嗦,抖掉了花洒。

    周礼不放心,一直守在口,见声音不对,他又推开。

    花洒喷头朝天,玻璃关,水花处飞溅,林温坐在板凳上,弯着身,双手抱膝,湿漉漉地向口。

    周礼盯着她,直地上的花洒转了方向,水花往林温身上飞了,他才‘揉’了‘揉’眉心,关上浴室,把身上衣服脱了,进淋浴间伺候人。

    洗完澡,周礼把人裹好,将她抱回卧室。

    林温在床上一滚,钻进子里,周礼掰住她肩膀,按住她弄散的干发帽说:“别动,我去拿吹风机。”

    林温还算话,真趴着不动了。

    周礼给她穿上衣服,帮她吹头发,床单难免沾水,吹完头发,他顺便拿热风口对准了床单,林温不知道,她胳膊伸了,一下烫,疼得立刻缩了回去。

    周礼关了吹风机,把她胳膊扯,一,已经烫红了,他立刻去厨房拿一瓶冰水,替林温捂住胳膊。

    林温昏昏沉沉,又身处清凉,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礼坐在地上,还替她捂着,又拨开她头发,检查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剩几个小就天亮了,周礼不睡,他替林温敷完冰,顺便把水喝了。

    一直五点十分,他才起身去浴室刷牙洗脸,然后上楼找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回主卧,林温仍睡着,周礼轻声叫她:“温温?”

    醉酒的人睡得熟,周礼叫了好几声,林温才勉强睁眼。

    周礼道:“我走了。”

    林温意识不清:“去哪里?”

    “机场。”

    “……哦。”林温找回记忆,还记得上次周礼是自己开车去机场的,她道,“你车钥匙在鞋柜上。”

    “我叫了车,我车暂留你这儿。”周礼道。

    “哦。”

    “帮我着。”

    “嗯。”

    “等我回开走。”周礼拂了拂林温的头发,低声,“回那天就能马上开走。”

    “……嗯。”

    周礼亲了亲她额头:“你接着睡。”

    林温眼睛快闭上的候,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耳语。

    “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那声音像从隧道中发出,深沉又绵长,林温还当在做梦,她神志不清地眨了眨眼。

    大轻轻关上,林温又闭上眼睛,意识昏昏沉沉,似乎又躺了很久,似乎只躺了几秒,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拖鞋也不及穿,飞奔口,打开,楼道里有脚步声。

    又跑阳台,扒着窗框往楼下,楼下也有周礼的踪迹。

    早晨风微热,太阳还有完全探出头,天边云霞已经染成刺眼的金‘色’,林温手挡在额,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了一会儿,楼下传夫妻争吵声。

    “车子怎么发动不了了?”

    “两个月开,当然打不着火,我上个月打电话回让你动一动,你根本就!”

    另一边,马路上车流稀疏,剧本杀店打开,肖邦送几个通宵的熟客出,挥挥手,他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天空只有云,有飞机,肖邦了眼间,还航班起飞的候。

    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昨晚烧烤吃几点,又谈了些什么。

    肖邦不由起周礼当在车上说的话。

    昨晚他说周礼永远都是这副德行,兴趣了就用尽千方百计,得手了又能轻易抛开。

    这类话其实在林温还出现的候,他就已经说很多遍,比如周礼打网球,比如周礼玩摩托,周礼兴趣得快,走得也快。

    但周礼从都懒得回应他。

    直昨晚。

    那还在机场高速,有人变道超车,肖邦车子开得少,技术不家,紧张之下差点打弯方向盘,周礼平静的声音在这冒了出。

    “我对那些留恋,所以能轻易抛开。别拿林温去比较,你闭上嘴,我睡会儿。”

    店又开了,另一间游戏房的通宵玩家走了出,肖邦往旁边让,等人都离开,他才打着哈欠,回店里。

    小区里陆续有了晨练的人,那对夫妻还在楼下争吵。

    车子一段间不开的话,会发动不了。

    ——“等我回开走。”

    ——“回那天就能马上开走。”

    她要的是稳定和长久,而不是归期不定之下的路未知。

    他要是在回那天就能马上把车开走,他就必须在这段间内赶。

    林温站在阳台,手攥着颈下的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