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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倩转身离开，她知道自己做得很过分，因为一旁的宋淮南总是有意无意的拉着自己，可是禾倩觉得，比起顾泽安给许知温带来的伤害，这些太微不足道了。
她不知道顾泽安怎么还有脸面到这里，有什么脸面站在许知温的面前，又有什么脸面装得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样子。
禾倩离开后，顾泽安看着地上被踩得四分五裂的花，上面沾染了尘土和脚印，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把它拾起来。
结束了吗？
就这么结束了。
一切都由不得他发出半点的声音，他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连去祭奠许知温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也是，他有什么资格呢，看禾倩的恼火程度，对自己的恨意，顾泽安就能明白自己对许知温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们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许知温呢？顾泽安好想问问许知温，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是不是含着对自己的恨意，闭着眼，离开这个没有半点美好回忆的世界。
顾泽安希望许知温恨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罪孽，可他又不想许知温在生命的最后还恨自己，因为那样，说明许知温把他们之间的过往，全都成了悲伤和恨意。
他不想。
但事实又不得顾泽安不想，许知温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她把痛苦留给了后面的人，把心底未说出口的事，成了永久的秘密。
顾泽安没法去问许知温到底恨不恨自己，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清楚的答案，因为他自己都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悟，恨自己为什么迟迟得没看见许知温的等待，恨自己追求所谓的刺激，忘了曾经最该珍惜的平静。
他忘了许知温，丢了许知温，像丢掉一件不喜欢的旧衣服，压在箱子的底层。
“你怎么还不走？”
禾倩一回头看见顾泽安还站在原地发呆，有些恼火的说道。
这人是苍蝇吗？怎么怎么赶都赶不走。
顾泽安动动嘴，准备说话，一旁一直沉默的许父开口道：“你是顾泽安对吧，进来吧。”
女儿已经离开了，再去计较一些事都没了意义，许父能看得出来顾泽安的愧疚，只是这内疚，终究晚了点。
得了许父的允许，禾倩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顾泽安走进来，走到正中间的桌子前，把手上的花放在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呵，猫哭耗子假慈悲。”禾倩站在一旁说道。
“好了，别说了。”许父的一句话，禾倩听话的合上了嘴，。
他向顾泽安招手，示意他过来，顾泽安走过去，在许父的面前停下。
“你今年，三十了吧。”许父说道。
顾泽安点点头：“三十一了。”
“对，你比知温大一岁，当年知温离开的时候，才刚到十八岁，为了和你走，跟全家人都闹翻了，曾经她最爱的爸爸妈妈和兄长都不要了，一心想要和你远走高飞。”
许父的眼神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回忆里，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
“我当时跟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选择错了，他对你不好，或者负了你，你怎么办，她信誓旦旦地跟我讲，说你一辈子不会辜负她的......”
许父顿了一下，收回飘忽的目光，对上顾泽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看，我说中了，你辜负她了，对吧？”
顾泽安不敢直视许父的目光，低垂下头：“对不起。”
这几天他仿佛把一辈子的对不起都说完了，但除了这三个字，顾泽安真的再找不到其他的可以说了。
世上最有用的三个字是就是“对不起”，最无用的三个字，也是“对不起”。
你一句“对不起”，做过的事不会从头再来，你一句“对不起”，受过的伤只会结痂成疤，你一句“对不起”，死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听到。
活着的人在赎罪，死去的人是一种解脱，那些后悔的人，半死不活。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该道歉的人永远都听不到了，所以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我说这些话，不是代表我怪你，看你的样子，应该自己也觉得愧疚吧。我活了大半辈子，许多事都能看得很透彻，可爱啊情啊，是我一辈子弄不懂的。”
“年轻的时候几句誓言说出口，两个人手牵着手觉得能和彼此共度一生，到了后来，日子把两个磨出棱角，过去的甜蜜成了无休止的争吵和腻烦，爱情变得不堪一击，过去说的话，也全都忘了。”
许父看着低下头的顾泽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或许应该感谢你，你让知温她明白了原来爱情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把她从梦境拉到现实，我不知道你是用手么样的手段让她明白了，但是想来，应该很残忍吧。”
残忍，怎么能不残忍呢，顾泽安想起从前他经常一个星期不回家，有时候在外面快乐了，完全忘记家里还有个人在等自己。
他把许知温一个人丢在了看不见的黑夜里，数着天上无数的星星，远方乍破天光，日出东方，是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过去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即使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可顾泽安还是不停地说着。
“唉。”许父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说教，他明白顾泽安心里已经差不多在忏悔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他或许欠许知温许多，但足够用一生的亏欠去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