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0、二十二年11月21日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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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完整医疗体系保障的军队是一个什么概念?

    正如宋北云所预料的那样,被命名为欧洲伤寒的病毒性感冒席卷了整个战场,接着到来的就是因为水源遭到污染后的各类型胃肠系统疾病也接踵而至。

    但作为医生出道的宋北云早早的就调集好的相关的药品和防疫物品,口罩、抗生素、抗病毒的草药和专业的医生都被从大后方调到了前线上来。

    虽然传染病偶尔还是会爆发,但爆发之后很快就会被扑灭,前线将士的身体和士气都没有因此受到打击。

    但欧洲军那边可就惨了,因为洪水的关系,同样的疾病也肆虐在了他们的营地之中,大量的士兵因此丧失战斗力,仅仅十五天的时间里就因非战斗减员超过了七万人,而且因为大量尸体得不到处理,即便是在秋冬季节这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战场瘟疫其实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但其实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应对准备,那除非有非常先进的医疗手段,否则该怎么死就怎么死,一点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瘟疫爆发的第十七天,前方报告说敌人已经从阵地上撤了下来,而且并不像是换防,反倒像是直接放弃了阵地。

    这种事对战场上那些新嫩的将军们来说倒像是一件奇事,自己这边死攻不下的阵地,敌人居然放弃了,他们许多人都认为这其中肯定有诈。

    但阵仗之中其实也有经验老成的人存在,他们从前线的报告上分析出来这可能并非是诈术而是他们耗损太大了。

    在经过再三确认之后,对方真的是将这条战线让出之后,亚洲军就这在这一脸茫然的气氛中登上了那之前死攻不上的高地。

    而当他们登上之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敌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放弃防线。

    高地之上足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整个阵线上算下来,竟能有近十万具尸体,而其中还有一万人左右还有一息尚存,但却仍然被抛弃在了这个地方等待死亡。

    他们病的极重,甚至于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而那些层层叠叠的尸体就堆积在那里,像是沙包一样,用恶臭熏天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件事因为太过于震撼,所以宋北云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戴着口罩来到高地之后也免不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从欧亚大陆正式开战以来,欧洲军伤亡人数虽然超过了三十万,但死亡人数却远远没有那么夸张,但只是一次洪水就让他们死亡的人数达到了现役部队的十分之一。

    这是何等夸张的战损,难怪他们连这个命脉关隘都不要了,直接抛弃掉了这条战线。

    这要是再耽搁下去,任凭瘟疫蔓延的话,全军覆没都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那场西班牙流感足足导致了近四千万人死亡,甚至改写了战争的结局。

    而那已经是20世纪了。

    不过现在的亚洲军的当务之急可不是追击敌人而是要把残留在阵地上的尸体全部清理掉,否则转过头来等到春天来临时,整个欧洲一定会被一场前所未有的可怕瘟疫给席卷掉,那么身处在欧洲的亚洲军恐怕也不能幸免。

    但这里却有个很重大的问题,那就是这一万人左右的病人该怎么办,理论上这里最少有六成是可以救回来的,但现在的关键是到底该救不该救的问题。

    这个数字太过庞大,所以下头的人直接递送给了宋北云,而宋北云也立刻召开了相关的会议。

    在会上的意见并没有统一,有人认为要救,理由是如果把这些人救活之后,他们将成为最好的宣传工具,因为按照现在的局势,德国境内的百姓一定会认为亚洲军是邪恶之军,抵抗起来绝对不遗余力,这会对之后的战略部署产生极大的阻碍。

    所以这一万人如果救治之后,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当地百姓的敌意。

    而反对方则是认为这些人本身就被抛弃的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消耗珍贵的人力和资源,对于这些垂死之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放任自流,让他们回归本来的宿命。

    毕竟亚洲军也因为洪涝灾害而面临着相当严重的物资匮乏问题,多出这一万多伤员病号的消耗,足够亚洲军五万人的正常消耗,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一种尝试。而且就算治好了也未必能打消当地百姓敌意,没有必要用实际的物资换虚无缥缈的好感。

    双方各执一词,大家都立足于自己的想法在进行着讨论,两方都没错都很有道理,但任何一方的想法都各有优缺点,所以最终决策也就被推到了宋北云面前。

    作为最高的决策人,宋北云早已经不是那个能当即拍板的性子了,他现在就连说一句话都要思考再三,更别提做出一项影响到万人生命的决策了。

    但现在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思考和辩证了,因为外头那一万多病人就在那,每一分钟就会有一个人死去。所以宋北云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这个决策。

    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不管做出什么决策都会遭人非议,那么……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板,放在手心:“正元通宝就是救。”

    随着铜板被他弹了起来,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铜板下落的轨迹上,而就在铜板即将落回桌面的瞬间就被宋北云一把握在了手心,然后扣在了桌子上。

    他环顾四周:“双方各执一词都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时,这个方法从来都是解决争端的最好办法。”

    其实这还真不是宋北云儿戏,因为他当然可以做出决策,但在远征军之中他做出的任何决策都会让另外一部分人多想,会出现诸如“云帅是不是对我不信任”亦或者是“云帅是不是对他更有好感”之类的想法。

    这种想法要不得但却非常难以避免。

    但扔硬币这种事,其实就跟长子继承制一样,如果没有长幼有序,那么任何人都可以拥护其他的儿子来进行继位,因为“好”这个概念非常主观,每个人都有优点同时也有缺点。

    那么在这个时候这种无法用人力左右的方法却可以打消所有人的顾虑。

    姻缘嘛,上天安排的最大。

    缓缓打开手掌,上头赫然是那印着“正元通宝”的一面,所有人看到这个结果,其实也就没什么好再争执了。宋北云将硬币装回口袋:“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开始吧。”

    救援行动很快的就施展了开来,而那一万多个欧洲军的士兵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的命竟然是一枚硬币给的。

    但这件事没人会往外说,世人知道的只会是历史书上的一句话——中国自古以人为本,故救死于敌,彰显大国本色。

    在全面占领这条战线之后,其实德国本土就已经在亚洲军的俯瞰之下了,换而言之就是哪怕现在亚洲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欧洲军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的可能,所有的煎熬都只是负隅反抗。

    多尔显然知道这一点,他其实在下令战线后撤的同一天就已经携带着所有技术人员和精锐卫队从后方朝法国方向撤离了,他将要在那里与最后的欧洲军汇合后横渡英吉利海峡,进入到岛上据守最后的阵地。

    换而言之,前线现在还有近百万的欧洲军已经成为了他的弃子,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你们还真会卡时间。”

    宋北云踏上德国本土的时间是新历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二十七分。他当时吹下的牛逼多少也算是被实现了,不管其中经过了多少艰辛,至少他现在就已经站在了德国的土地上了。

    看着面前的德国,宋北云呼出了一口白气,回头望向了那正在向这个方向汇聚而来的主力部队,心中诸多感慨。

    “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人救好,然后把他们放回去。”宋北云背着手对着副官说道:“接着我们要开始对柏林进行围城了。”

    围城战术是最磨人的战术,它考验的就是城市守军的意志力,而他们既然选择救治那些伤员,那么这些人就必须要被利用起来,不然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一点作用都起不到那可不成,所以根据这个救人的举动,宋军的战术也跟着进行了变动,从最开始的炮击、轰炸改成了轰炸加围城。

    而这里头最困难的部分大概就是德国寒冷的天气了,不过它既然对他们是困难,但对城内被围困的人来说更是一场噩梦。

    在之后的冬季里,战线推进的很慢但却很扎实,一边推进还一边在开展政治工作,这是宋北云所坚持的理念,他始终把曾经在那个世界看到过的听说过的和学习过的内容当成一切行动的指导方针。

    至于为什么,主要是因为好用,真的好用。群众路线永远是世界上最好走的路线,只要将节奏和利益方向与群众调整为一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被称之为民心所向。

    这套路宋北云熟悉的很也顺手的很,甚至为了适应当地的发展方向,他甚至还对汤饼教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动以适应当地的信仰习惯,并以此来进行文化侵蚀和改造。

    欧洲人其实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征服者,他们甚至很快的就融入了这种新构建的文化氛围之中没有一丁点别扭的地方。

    在他们眼中这些奇怪的亚洲人并不像是士兵,反而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比之前他们的经历,现在这些亚洲人来了之后他们的生活反而要更好了。

    肚子里有了面包、壁炉里有了柴火,那么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来说,这就是天堂。

    战斗节奏逐渐放松,亚洲军逐渐收拢了包围圈,将大部分欧洲军聚拢在了柏林城内,而当春天来临的那一刻,就是战争宣告结束的那一刻。

    现在老宋就是在想,如果非要给这次战争取一个名字,那么叫世界大战肯定不合适,因为它还没有到世界范围。而叫欧亚战争也不是那么好听,最终他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名字,就叫欧陆风云之军团降临。

    而就在宋北云在欧洲徐徐图之时,狗蛋也收到了晏殊的回信,就是想去北方可能比较难,但现在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因为吐蕃刚刚收回,上头仍然存在着大量的奴隶主抱团反抗,所以狗蛋如果愿意带兵上去彻底解放吐蕃区域的话,倒还有一个吐蕃行省监备的职务空缺。

    不过晏殊当然也不会去坑宋北云的亲儿子,他把这一程的苦难都说的很清楚了,吐蕃地处高原,可以说是个什么都缺的地方,而在上头甚至都很难吃上一顿熟食,甚至一个伤风感冒就可能会要命。

    所以究竟要不要去,全凭二爷自己衡量,如果他做好了准备,立刻就可以启程去成都,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为了这件事二爷纠结了三天没有睡觉,但当他迷迷糊糊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递交辞呈,然后拎着包袱就直奔四川而去。

    男人嘛,总归是要做出点成绩给人看看的,提及少年一词,就应与平庸相斥,彼方尚有荣光。

    二爷并没有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任何人,除了晏殊就是他自己知道,这对他是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朝堂上的失利已经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板所在,他终究是意识到了,真正的建功立业绝对不可以依靠他人的施舍,即便这个人是父亲或者弟弟。

    二爷姓宋,宋北云的宋。作为宋北云的儿子,他其实已经明白自己到底应该走怎样的路才不会遭人看不起了。

    所以他走了,直奔向那个最苦、最难熬的地方,重走了文成公主走过的路,去达了雪山之巅、去达了离天最近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战斗,如果能够活着回来,他就已经无需再额外证明自己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