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流言播

观世之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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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香君由春晓、追月陪伴,被安排在各位福晋、王妃的后面跟随着送葬队伍前行。她一边随着哭丧队伍亦步亦趋地向前走,一边观察周围几位王妃。

    义顺公主年轻最幼,但却是以继福晋身份安排在最前,旁边有乳母和女医搀扶,金珠爱不时地在耳边提醒着义顺什么,义顺则按照指示偶而哭喊几声,但只是表面悲伤,眼神却显得淘气灵动,并无悲戚之态。

    雅娴侧福晋面无表情,也只是随着送葬人群的举动配合着做出哭丧之状,间歇中还要关照随行的东莪格格。东莪格格被乳母抱在怀里,反而没有前日里知道额娘去世时的悲恸,大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群。当东莪发现李香君也在旁边,还举起小手向她这边挥手致意。

    乌兰侧福晋披麻戴孝是最齐全,哭丧状态也是最卖力,声音震天,但明显眼泪并不多,但气势却显得是最为悲痛,旁边由两名丫鬟搀扶,由于她身形健硕,又时常要俯仰作态,搞得搀扶的丫鬟满头是汗,后面还有一众身着蒙古服饰的家人。

    哈桑侧福晋身材最高,虽然身披麻孝,但仍不忘在头上装饰着几枝白色绢花,显得十分注意姿态,也不让丫鬟搀扶,只是是低头向前。但她见身侧乌兰哭丧声音动作甚是夸张,也只好跟着一起动作发声,但明显也是逢场作戏,远不如乌兰那么引人侧目。但她也有几个皮肤黝黑的来自蒙古的娘家人跟在身边。

    哈桑身后不远,跟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细长苗条身材,但其他福晋没有包头,她却不同,孝服是有一条从头包裹的白色麻巾,从额头上束好向后遮出头发,而脸上也有一条水蓝色纱巾遮住面颊,只露出一双清蒙的眼睛,睫毛又细又长,眼神十分凄楚。

    那女子并没有向其他王妃那般大声哭丧,反而格外沉静,但行走中,经常抬头望天,眼中饱含热泪,纱巾因其嘴形而微微震动,似是在喃喃自语。

    李香君没有见过此人,转头问追月:“那位头戴纱巾的女子是谁?”

    追月依李香君指点探头望去,低头轻声道:“看不太清,但身材看是侧福晋娜仁。”

    李香君问:“就是婉拒我拜访的那位?”

    “就是她。她娘家是蒙古扎鲁特部落的,这次出殡也没有来人。”

    “娜仁是何时嫁到睿亲王府的?”

    “这.....我不知道,回去我给您问问海棠。”

    “从今天大殡上看,我倒觉得这娜仁比起其他福晋来,更是悲伤。”

    “我怎么不觉得,她没有哭出声啊。”

    “你可不知,我看其他福晋都是在做样子,唯独这位娜仁虽不发声,但才真是悲从中来,确有心痛之态。”

    追月和春晓听李香君这样说,忍不住都拿眼去瞟娜仁。娜仁本是默默哭泣,发现旁边有人注意她,就马上用手绢拭干泪水,低头前行,但仍止不住泪水涔涔流下,浸湿面纱。

    李香君连忙制止两个丫鬟去窥视娜仁,只是慢慢走近娜仁,轻轻道:“娜仁侧福晋,这厢有礼。我是瑾惠侧福晋的远房,曾要拜谒福晋。”

    娜仁原本低头垂泪,见身旁有人靠近说话,这才转头看向李香君。李香君看到一双美目,黑如玄宝之石,内含泪水,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大殡之日,不便交谈。”娜仁复又转回头去,冷冷地回答。

    “打扰福晋了。明日我还要去掬月轩求见,我有事要向福晋请教。”

    “随便吧。”娜仁继续冷冷回道,便不再理睬李香君。李香君刚要再说,从旁侧过来一个头戴蒙古盔甲的卫士抵近用身体挡住李香君。李香君抬头看去,此人身形高大,深目鹰鼻,是个西域人士,这卫士目光如鹫,紧盯着李香君,显出怒气,李香君见状只好退回自己的位置。

    睿王陵位于出东直门向东南约二里处,大殡队伍一路喧哗,不到二个时辰便在陵园完成了出殡大礼。睿王府内各王妃也自行乘马车回城。

    回城路上,李香君问给自己一行驾车的马车夫可否识得以前给瑾惠驾车的札克丹和给义顺驾车的阿巴泰。

    那马夫一边吆喝着驽马,一边道:“两个人小的都认识。要说这札克丹死得不明不白,我们一些伙计们这些日子一直在说,札克丹上有老母,下有儿女,还有老婆,怎么会没事想不开就殉了王爷?”

    “你们可听说了什么?”

    “小的不敢讲。”

    “但讲无妨。”

    “听王府里的丫鬟说,那殉了王爷的侧福晋和札克丹不清不楚,被东莪格格的乳母撞见,两人就杀了乳母,又畏罪自杀。王府怕传出去不好听,就说三人一起殉了王爷。”

    “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传的?”

    “小的是听侧福晋哈桑的车夫所说,谁知道他从哪个丫鬟那里听说的。啧啧,那札克丹倒是艳福不浅啊。”

    李香君听他说话开始下流,忙打岔道:“阿巴泰你可熟识?”

    “这老哥平时寡言少语,要说也就札克丹和他平时走得近些。”

    “两个人没什么仇怨么?”

    “这两人?不知道。平时在大车房,这两人经常一起出去,应该关系不错,可能是都给朝鲜王妃做事吧。对了,阿巴泰是回回,不喝酒,和我们都吃不到一块儿。”

    “回回?”

    “是,阿巴泰信真主。”

    回教在明朝时在中原和江南地区都广有传播,李香君在金陵时也多听说在城内清真寺有众多教徒云集礼拜,但平时回教徒行止与常人无异,而且一直谨言慎行,如果他们自己不表明身份,除了需要定时礼拜,平时很难区分。

    回到福瀛阁,已是日暮时分,李香君让丫鬟先行回去准备晚膳,自己在院子周围走走。

    当时晴空万里,只有天际之处有几处浮云衬着碧空如水,映在夕阳下,显得绚红如血。福瀛阁院落的王府红墙,被这晚霞一照,如浸如染,更把阁顶上的绿色琉璃瓦映衬得更加鲜亮。

    李香君把身上的宝蓝妆花纳团福的风袍向上拢拢,慢慢走上荟玉楼二层。这楼本位于王府后院一处地势高处,李香君凭栏望去,夕阳下半个王府尽收眼底,只见重重殿宇,飞檐叠筑,廊腰缦回。大殡之后,睿王府从前几日的香火缭绕、法事喧嚣,一下陷入了沉寂空落。

    李香君侧坐在楼侧栏内长座之上,心中百感交集。想那清国摄政王,权倾朝野,坐拥皇权千钧,兵马万乘,身故之后,一番祭奠喧哗,也就葬身一抔黄土,即使是盖世英雄,也是身后寂寞。

    触景生情,李香君轻轻吟唱起以前侯方域和她一起填词的金陵曲:“看寻常人家巷陌,轻言笑语,看破人间兴亡多少事,旧时公子王孙,尽在斜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