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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满脑子都写着忍辱负重、引蛇出洞、主动出击、诱敌深入……
一时间有些沉默。
我注意到百里屠苏幅度极小地抿了抿唇，心里忽然一松，之前的紧张一下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下莫名而起的豪情万丈。
下山就下山！
这等充满了危机的重任简直就是为我量身——不是，屠苏师弟这个小身板外加不稳定的煞气DEBUFF，一个人下山肯定不安全，我这个做师姐的自然应该充分发扬互帮互助的同门情谊，陪着他一起啊~两个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真出了什么事，我也能帮他担待一二。
不是我吹，我觉得打起架来我能抵2个屠苏师弟~
要是真找到了什么线索，那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以及……说不准，还能找到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点——和过去有关的东西。
这么一想，我登时毫无负担，果断地点点头。
“好。”
那一刻，我分明看见百里屠苏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一直牢牢锁在我脸上的视线终于移开，先是有些飘忽地往旁边瞥了瞥，最后有些不自然地掩饰一般垂下眼帘。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皱起了眉。
我跟着低头一看——鞋没穿好，刚才胡乱蹬进去，鞋帮子被踩得皱巴巴的。
有失我师姐的尊严啊……
干笑了声，我刚想打哈哈先遮掩过去，再趁他不注意悄咪咪地把鞋帮子提起来，就见百里屠苏拧着眉板着脸半蹲下、、、身……
……左手握住我的小腿，右手拉住鞋帮子向上一提，仰起头询问地看向我的时候，还不忘贴心地绑好鞋上的履带。
这、这这这这！！！
师父！师弟想以下犯上！！！
我那长期保持老僧入定心态的老鹿跟磕了鸡血一样横冲直撞，强自按捺住捧脸尖叫的冲动，
我努力维持着自己冷静自持的大师姐人设，顶着一张此刻一定红得可怕的脸，掩耳盗铃般矜持地略略颔首，轻道了声谢。
声音都带着些底气不足的颤抖。
百里屠苏站起身，少年颀长的身形已经高过我一个头，此刻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眼底渐渐晕开的笑意没有分毫掩饰。
在他微笑起来之前，我抢先转身回屋，捞起望舒——琢磨了下，又犹豫着把望舒放了下去，重新拿起犄角旮旯里那把霄河，然后开始收拾自己这些年存下的小金库。借着这些动作稍微平复了躁动的少女心，我这才淡定地再次出门，对上百里屠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俊脸，开口说道。
“走吧。”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天墉城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虫鸣，顺利得让我再一次坚定了长老们就是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的原则，让屠苏师弟下山引蛇出洞去了。
我和百里屠苏轻装简行，披着星光，走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身后那座青铜铸就的仙城越来越远……
别了，天墉城……
山下的精彩世界，我来了~~
…………
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巨大的……
啃着阿翔捉来的野兔——就算它被屠苏师弟烤的金黄流油、外焦里嫩，也还是不能遮掩它缺盐少糖的寡淡口味，我和百里屠苏围着一团篝火席地而坐，相对无言。
是的，下山的第一晚，是在山间露宿。
因为屠苏师弟不会御剑飞行，而我并不太想用霄河带着他御剑飞行。
哎……
你听，那林间呼啸的山风，像不像陵端放肆的嘲笑声？
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开始想念天墉城，从大师兄亲手烹饪的美味，到饭后那一只沾了青盐的洁具，再到山巅那几口冒着热气的温泉，最后是我柔软舒适的大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算了算了，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简单地用仙术清洁了下自己——感谢万能方便又实用的仙术，我向后挪了挪，靠在了树干上。
“……”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的百里屠苏沉默着转头看过来，我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恍然大悟，十分体贴地往旁边挪了挪，大方地让给了他半个树干。
百里屠苏沉默着移开了视线，捡了根树枝扒拉两下篝火，火光稍黯了些，映得他的身影显出了几分失落。
我闭上眼，犹豫了下，悄悄伸出手，轻轻拉住他在地上铺开的衣角。
晚安啦，师弟。
我以为这一觉我会睡得不□□稳，但事实证明，我太小看自己的神经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坐直了身体，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地从自己的姿势里察觉到昨晚被我靠着睡的怕不是身后那棵树而是我那任劳任怨当起*屏蔽的关键字*垫子的屠苏师弟，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些欣慰——这么些年没白疼你啊~
怀揣着这种莫名的老母亲心态，我满脸慈爱地转过头，想给辛苦了一整晚的屠苏师弟一句爱的关怀。
Emmm……等等，这靠的这么近的、如此专注的、还那么温柔地凝视着我的大脸，是谁？
我眨巴眨巴眼，和百里屠苏对视良久，这期间，他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几乎要和林叶间投下的晨光争辉
……所以说，果然是我没睡醒吧，居然看到一个喜笑颜开的屠苏师弟……
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放下来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庞，我闭眼睁眼折腾了好一会儿，再看过去的时候，百里屠苏仍是满脸微笑。
“……小婵。”
他看着我轻轻念道，顿了顿，又唤了一声。这一次，连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了
“小婵。”
……我？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百里屠苏的眼神太过直白，让我想逃避都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我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满脸蒙逼，不然屠苏师弟不会笑得越发开心，他本来就长得精致，以前学了他那高岭之花的师尊摆出一副冷冰冰得生人勿近模样还能唬唬人，结果刚下山就开始放飞自我，笑得那叫一个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暖的我心中老鹿又开始不甘心地扑腾起来。
好看啊，真好看啊~是我喜欢的脸啊啊啊啊~~~
百里屠苏点了点头，终于把那令我心肝儿直跳的笑容收了回去，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只轻轻恩了一声。
于是我两又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再一次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你不解释一下？”
作为师姐，我决定率先打破沉默。
解释什么？
百里屠苏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妄图萌混过关。
“你……为什么叫我小婵？”
我警告地瞪了百里屠苏一眼，结果他似乎又一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色也柔和了许多，皱了皱眉，我不得不为自己正名。
“我不是小婵。”
百里屠苏什么话也没说，看过来的眼神乍一看与平时无异，平静中还带了点儿不合时宜的纵容，但我就是莫名看出了一股“反正你也没恢复记忆怎么知道我说的不对呢”的优越感。
哼，宝宝不开心，宝宝有小情绪了！
我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太对，但我就是不太开心。
小婵？
谁是小婵？
怎么，继焚寂、羲和之后，我又要多一个小婵的身份不成？！
“我方才，梦到了过去之事。”
过了好一会儿，百里屠苏才重新开口，不知道是不是离开天墉城后，没有天地灵气的保护但是也没有制约，他那些原本深埋的记忆开始松动了些许，昨晚睡梦中便忆起了些许过去。
大抵就是两小无猜的两个孩子无忧无虑嬉戏打闹的一些故事吧。
他醒过来之后忍不住就开始咂摸，他有个青梅竹马啊，青梅竹马是个姑娘，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然后呢我也是个姑娘，也跟他差不多大，还跟他一起被执剑长老捡到，再那么巧也跟他一样失去记忆，更不能再巧的是他煞气发作我也剑气*屏蔽的关键字*……何况他对我情深意重，下山谁都不说却不忘带上我，我对他也是信赖有加，二话不说跟他奔逃。这巧合、这默契、这情谊，这我不是小婵，还能是谁！？
当然，百里屠苏只说了前面的一截，后面一段是我看着他忍不住投过来的眼神自己补充完善的心路历程。
别说，他的推离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真的好有道理啊~
我没忍住默默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差点被说服了。
我现在关于自己身份的所有推测，都是依据我的梦，而我的梦里确实中有一个人拿着一把火红的剑，他眉间一点朱纹，百里屠苏的眉心一点朱砂，再仔细想想，两个人长得好像还有点像，都是那种精致的五官，就是梦里的那位比百里屠苏多了几分霸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头透出些红色的炫酷长发带来的效果。
恩，小哥，我好像是这么叫他的……莫非，我其实除了有一个姐姐外，还有一个哥哥？！难道说望舒其实是个纯爷们！？
也对，双剑不就是成双成对的意思吗，那肯定是有雌有雄的啊，我是女的，望舒怎么就不能是男的了？
等等……那梦里的姐姐又是怎么一回事！？？小哥和百里屠苏又是什么关系？前世今生？
我得缓缓、缓缓……
皱着眉揉了揉因为大脑飞速运转而微微胀痛的太阳穴，我闭上眼想要向身后树干靠去，刚一动作，就被一股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牵引着向身旁歪去。
百里屠苏右手覆在我的脸颊旁，轻轻将我的头压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就着这个角度我抬眼看向他，斑驳树影在少年的面庞上跃动，从来都不自觉流露出阴郁和苦大仇深的面容，如今被真实的温和喜意融化，勾勒出他随着年龄渐长褪去模糊性别的秀美而渐渐透出英俊的深邃五官。
我忽然恍然，对啊，焚寂、百里屠苏、我、羲和、望舒，这么简单的关系我怎么就没有想通呢！？
焚寂是上古凶剑，上古凶剑一共有七把，分为木、火、水、金、土、阴、阳七属，传说集结七把凶剑就能够颠覆天帝，是以铸造出七把凶剑也妄图利用凶剑的力量颠覆天帝的龙渊部族为天帝忌惮，凶剑尽数被封印而龙渊部族也遁走地界，永不世出——以上，感谢执剑长老珍藏的各类典籍，更要感谢我强大的归纳总结能力。
所以，我和百里屠苏应该都是凶剑转世，焚寂应该是火，而我应该是阳，两剑属性有点像所以转世都转到差不多地儿。
至于执剑长老为什么总是一副跟我有故事的模样……估摸着是和我姐望舒有旧缘，而七剑里面就我两个女娃，触景生情了吧。
这么一想的话，我们肯定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散落各地！
下意识地在百里屠苏肩上蹭了蹭，我握了握拳——等着我来找你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