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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百里屠苏看了我一眼，脸上晕开了一片迷之红晕——喂喂，屠苏师弟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害羞啊……
他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陵越。
“师兄见谅。要事在身，请恕师弟难以从命。”
“是何要事，在你心中，竟比肇临身死你又平白蒙冤更为紧要？”
陵越眉头拧得更紧，冷冷地问道，语气里带了些责备。
百里屠苏低下头不肯说话，我看看陵越，再看看百里屠苏，这沉默相对的师兄弟两自己没啥感觉，我倒是先尴尬起来。
不自在地伸手抠了抠脸颊，我试探着小声开口。
“那个，大师兄，其实我——”
“掌教真人自然也是等着你的解释，芙疏师妹。”
陵越打断了我的话，硬邦邦地撂下一句，瞬间就把我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我撇撇嘴，索性站到一边双手环抱，施施然看他们师兄弟自己交流去。
哼唧，我不掺和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这师兄弟两说了一通你回去我不回去你可是心中有怨我心中无怨只是不能回去既然无怨为何不能回去你果然还在委屈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当初是你要分开……咳咳，串台了。
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两个都不算好脾气的人果然意料之中地谈崩了。眼见着两人谈不拢索性拔剑一较高下，我眨巴了下眼睛，伸手拦住了刚离家出走就看到神仙打架所以有些出离兴奋的方兰生。
伴随着方小公子哼哼哈嘿的伴奏，刀光剑影间，不过数息，两人已是交手多次。
剑刃相击，发出一阵悠长嗡鸣，师兄弟两各自后退几步，执剑而立，气氛居然比之前的要缓和了许多。
一个颇为感慨还带着点儿小自豪地感慨：“不错。”
一个特别淡定或许还带了点儿小羞涩：“不及师兄。”
原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的方兰生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悄悄蹭到我身边，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问。
“他们这…到底打还是不打，怎么看着怪里怪气的？”
小伙子抓重点很准嘛。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双手环抱，幽幽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将我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娓娓道来。
“……打是情，骂是爱啊。”
啧，他两又不是现在才GAY里GAY气的，有啥好惊讶的。
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我得意地挺了挺胸，略略往上抬了抬下巴。
方兰生似懂非懂，傻乎乎地喔了一声。
两人互相吹捧完了，眼神交汇片刻，彼此执剑的姿势都有些细微地调整，看起来似乎要放大招认真来战了。
我反手改拦为护，带着方兰生和襄铃向后退了两步，想了想，又放了一个五灵归宗的剑阵。
看着泛起幽幽蓝光的剑阵从两个小家伙脚下升起，将他们360°护得严严实实，我兀自点了点头，默默为自己的妥帖点了个赞。
等下……两个？我是不是忘了些谁？
环视四周，我转过头的时候，才堪堪扫到远远站在一旁的欧阳少恭和红玉。
看那两个一脸无辜地融入周围的两人，我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按说这两人，一个气质出众长相出尘，一个一身红衣容色绮丽，放人群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出挑，怎么一打眼我就给忘了呢？
究竟是他们在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还是我终于被阳炎烧坏了脑子，健忘了？
不不，后者太可怕了……
还没等我想出个头绪，就被襄铃一声小小的惊呼打断，顺手又给欧阳少恭两人一人甩了一个五灵归宗，回过头继续专注地围观起师兄弟两对战来。
没办法，毕竟我是要担负起救火员的职责的啊~
这大约是从百里屠苏重伤陵越后，他们师兄弟两人的第一次切磋。
从外表看不出来的好斗的大师兄显然有些上头，严肃的表情都隐隐有些崩塌——我算知道他为啥不带人来了，分明从一开始就是打着找屠苏师弟切磋切磋的主意。
最后分开的时候，百里屠苏显然受了伤，陵越也没好多少。
百里屠苏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唇角溢出些血丝来，他那把从琴川新买的精铁剑铿一声断成了两截，剑刃斜斜插进土里。
我刚想走过去看看他的伤势，身边便卷过了一阵风，襄铃小跑着越过我冲到百里屠苏身边，方兰生紧随其后——就是不知道他是跟着襄铃还是担心百里屠苏了。
嗯……有点失落。
为了不让自己变得尴尬，我默默越过了被众星捧月的屠苏师弟，走向形单影只的陵越。
明明面色苍白却只能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的大师兄看起来既不生气也不落寞，甚至还有些愉快，脸上严肃的神情都柔和了些许。
见我走过来，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被襄铃、方兰生围住嘘寒问暖的百里屠苏——喔，还有个满脸担忧向他走去的欧阳少恭，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柔软还带了些了然的怜爱来。
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大师兄意味不明地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温情一刻并没有延续太久，陵越放下手，收剑回鞘。
“师弟剑术大有进境，若是师尊知晓，定会欢喜。”
说着，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我和百里屠苏一眼，又叮嘱了一句。
“只是山下毕竟浮生百色，诸多诱惑，还望师弟报守本心，不要为外物所惑。”
那一刻，我恍惚回到了当初和师弟偷藏小话本被师兄逮住的时候——那时，他也是遮遮掩掩、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百里屠苏愣了愣，也是看我一眼，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应诺。
陵越欣慰颔首，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了。
对，那时候也是这样，百里屠苏恍然大悟，徒留我一人云里雾里……师兄，我听不懂悟不出啊！
难道不是亲的师妹就没有知情权了吗！！
诶，等等——
大师兄你画风不对啊！
说好的循规蹈矩堪为弟子楷模呢？难道不应该是“师弟你跟不跟我回去？”“不跟？不管你跟不跟，你都得回去，不回去我就打折了你的腿把你带回去！”的强取豪夺吗？
目送大师兄一剑绝尘而去，我转头看向百里屠苏，和抬眼看来的他面面相觑。
所以说……大师兄你就是来和屠苏师弟打一架的？
百里屠苏对上我的眼神，疑惑地皱了皱眉，却是下意识地递过来一个极浅的安抚的笑容。
我忽然福至心灵，不禁有些心疼地瞥了百里屠苏一眼——看大师兄这态度，小屠苏儿这八成就是被放下来钓鱼的那个香饵了。
再看看欧阳少恭四人，你看，这不就是被香饵钓上来的四条鱼吗。
就不知道有没有师父父他们想找的大鱼了。
不行，作为师姐，我得给他一点叮嘱，不能眼看着他再这样傻福福的了！
身为师姐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我一脸严肃地冲着百里屠苏点点头示意，然后转身走向树林里。
顺路看到了几个紫色的果子，想起襄铃对它们口味的评价，我便摘下用裙摆兜着，找到一处空阔的山坡，挑了块石头坐上去，静静地等着百里屠苏。
吃着果子摇晃着腿，我抬头看向夜空，朔月刚过，一轮弯弯新月挂在空中，星星倒是很多很亮，衬得月光越发浅淡，耳边是虫鸣鸟叫，有一阵没一阵的。
听到脚步声，我低头看去，一身杏黄长衫的青年沐浴着月光，笑容温和。
“方才多谢芙疏姑娘相护。”
“不用客气。他们师兄弟切磋，自己打伤打残无所谓，但不能伤着他人不是。”
我停下了晃悠的脚，端端正正坐好，特别通情达理地微笑着回应。
欧阳少恭走近了些，停在一个非常礼貌又不算疏离的距离。他脸上流露出十分明显的犹豫之色，嘴唇嗫嚅两下后，才诚恳地注视着我，缓缓开口。
“芙疏姑娘，敢问……百里少侠所说要事，是否便是寻找玉横？”
“我也不知道呀。”
眼见着欧阳少恭的脸上浮起些自责，我在他想要说话前先一步抢白，漫不经心地开始瞎扯。
“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毕竟，是他自己开口要跟你一起去找玉横的。我这师弟平日里尚算乖巧，但执拗起来，谁都劝不住，欧阳先生不必自责。”
话音刚落，阿翔扑棱着翅膀在我手边落下，合拢翅膀，瞅着我咕咕两声。
欧阳少恭愣了愣，继而露出一个了然的温和的笑容。
“想来，应是百里少侠寻来了。我先告辞了。”
他冲着我笑了笑，转身离开，恰恰和姗姗来迟的百里屠苏擦肩而过。
我冲着后知后觉一点默契都没有的屠苏师弟扔了一个果子，他抬手接过，收入掌心，走到石头前停下，略略仰头看向我，解释一样开口。
“方才见你正和欧阳先生说话，便没有过来。”
“那怎么现在又过来了？”
我冲他龇牙，现场表演了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
百里屠苏沉默了下，皱了皱眉，半晌才垂下眼帘低低地开口。
“因为……你似乎并不耐烦和他说话。”
“喔。那倒是我脾气坏，心眼小了。”
我干巴巴地怼了一句，单手撑在石头上往下跳，满腔的师姐之情被泼了一波冰水，不想再理他了。
阿翔忽然张嘴叼住了我的衣袖，我低头看了它一眼，再抬头的时候，百里屠苏已经冲着我张开了手臂。
“干嘛呀这。”
我被他那副再自然不过的态度整的一笑，调整了下姿势重新坐回去，冲着他又砸了一颗果子。
百里屠苏这次没有躲，任那颗果子砸在自己肩膀上弹开，他略微侧了下头观察了下我的神色，然后也跟着微笑了下。他走上前，在我身旁双手环抱倚靠在石头上，特别冷静地回答。
“接着你。”
我瞅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瞅一眼。
哎呦喂，我这傻白甜师弟喔~
你这么乖巧直白，我该怎么跟你提醒说要警惕下山后你身边出现的所有人，因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师父他们想要钓的那条大鱼呢？
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
好脾气地等我摸了好几把过过瘾了，百里屠苏才伸手抓住我的手，虚虚握着指尖轻轻往他那边牵了牵。
“大师兄素来心思缜密，他既然并未追究，我们便仍按计划行事。”
顿了顿，百里屠苏转头看向我，有些小忐忑地又补充了一句。
“……如何？”
我带着他的手摇了摇。
“别担心。”
用手背贴上他的脸颊，我轻轻地、安抚一样地蹭了蹭。
“我当初跟你一起下山，便已决定无论如何都会陪你一起。”
百里屠苏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他笑了笑，然后我们两不约而同地严肃了神情。
“你——”
“我——”
对视一眼，我和百里屠苏交换了个眼神，他微微皱起眉，松开我的手，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右手轻轻支在唇角。
“你是否觉得，今日之事过于巧合……”
“嗯。”
我晃悠了两下小腿，脚后跟轻轻敲在石块上，仰起头看向漫天星光，感慨地叹道。
“说来有趣，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比我们下山那么多天发生的事情都多。你看，我们现在已经有六个人了，是一只成熟的探索小队了呢~”
他似乎也被我的话逗乐了，恩了一声。
“不过襄铃和方兰生两小孩挺可爱的，红玉和欧阳少恭也是美人，好看。”
向前探了探身，我双手支在膝盖上，伸手托住下巴，微微弯起眼睛。
“红玉……红玉……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百里屠苏也跟着思索了一会，半晌，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过……她周身金戈之气甚重，行动间偶尔会露出些许锋锐剑气，不似寻常之人。你我须得小心。”
“恩。”
我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欣慰。
这么点旁敲侧击确实有点儿成效啊~瞧，这不就开窍了。
“回去吧。”
开窍了的傻白甜对我伸出手，我看了他一眼，矜持地哼了一声，将手搭了上去，借力跳下石头，跟他一前一后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