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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是一个叛逆的年龄。
于莫和其他孩子一样，叛逆却不自知，她把自己的叛逆与正义画上等号。
她是个做着侠女梦长大的女孩，总觉得自己是背着正义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用15岁的方式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执行着她所认为的正义。
有一回老师错怪了班级里的一个同学作弊，本想含糊掩盖过去，她站出来要求老师当面跟那位同学道歉；高年级学长欺负了班上的同学，她跑到人家班级里砸椅子警告……
于莫从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以至于其他同学都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于莫一定是校长的孩子，不然怎么敢这样跟老师说话。”
“不是的，我听说她有个姐姐是黑社会的，所以大家都怕她。”
“我听说她是混社会的，有一个男孩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结果被一堆社会青年打瘸了。”
流言蜚语漫天飞，其实都不是。
——
南方的5月已经开始进入夏天，于莫高高兴兴地穿着凉爽的小吊带去上学。
校门口有老师在督查，一群男孩子被罚站在两旁。因为平时经常和老师起冲突，于莫心虚地抓住旁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同学问校门口的情况。
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是慧子，因为住的地方离得近，她们经常碰面，但这却是她们第一次说话。
“前面在检查大家的口袋，看有没有烟和打火机，听说最近年段长在走道里发现了很多烟头。”女孩认真地回答着于莫的问题，于莫松了口气，慧子脑子里不停地在想怎么继续搭话。
“你是不是二年级11班的于莫？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慧子鼓足了勇气！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勇敢地主动交朋友。
“是啊…”女孩的话有些突然，于莫愣了一下，立马回归日常大大咧咧的模样，兴奋地回答，“当然可以啊！”
两个人并肩着往校门走去，于莫还没来得及问女孩叫什么名字，忽然被教导主任叫住了，“你！留下。”
于莫疑惑地环顾了周围，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什么？我吗？”
“就是你，你看看周围，还有谁像你这么没个学生的样子！”教导主任一脸冷漠。
“为什么？我又没烟，也没有打火机啊！”于莫两手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
“你知道你是来上学的吗？布料穿这么少？家里没钱买衣服是吗！”肖主任提高了音量，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道。
于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蓝色吊带还有牛仔热裤，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是啊，没钱。”
周围一阵哄笑，肖主任一时语塞，他抬高了手，于莫下意识拔腿就跑，肖主任下意识拔腿就追。周围的人看戏似的笑得更欢了。
50多岁的肖主任跑得没有于莫快。于莫跑回了教室，在教室被肖主任带走了。
——
于莫重新被带回传达室，那些因为抽烟被留下的男孩还在，一群男孩幸灾乐祸地看着于莫，只有一个男孩例外——他穿着纯白色的上衣，双手背在身后，直挺挺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一群杀马特、花裤衩的痞子模样的学生中，白衣男孩特别显眼，他干净的样子和传达室破旧灰暗的背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于莫好奇地盯着白衣男孩，男孩好像感知到了于莫注视的目光，也看向了于莫的方向。和于莫眼神对上的时候，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一双丹凤眼笑起来眯成了两道弯弯的线。
男孩已经挪开了视线，于莫还沉浸在那个笑容里，心跳加速的于莫全然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
于莫喜欢丹凤眼的男孩，更喜欢笑起来特别阳光的男孩。
“二年级11班的于莫是吗？”肖主任音量很大，把于莫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里。肖主任总是很大声地说话，仿佛不那么大声说话别人就听不见似的。
“我只是让你留下，你跑什么？”
“我看到您手抬了起来啊！我怕您打我，学校大门口的影响多不好啊。”于莫一副诚恳的模样，如实回答。
“我是要看你的校卡！”肖主任气得脸涨得通红。
传达室里的男孩都笑了，看门大爷也笑了，于莫下意识偷瞟了白衣少年一眼，她看到白衣少年笑了也跟着也笑了。
“你笑什么？被老师叫到传达室还很光荣吗？没有羞耻心的吗？”肖主任声色俱厉。
于莫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肖主任还没接着往下问，男孩们的班主任来了，大家都在训斥着自己班上的学生。于莫一直在偷偷注意白衣少年，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林双木，你也跟他们一起抽烟吗？”男孩的班主任是个脸盘很大的中年妇女，她惊讶得五官挤在了一起，显得脸更大了。
“嗯。以后不会了。”明明是在承认错误，听起来像是在做某种值得信赖的承诺，沉稳得让人都不记得他是因为犯了错站在这里。
于莫的班主任来的时候，男孩们已经都离开传达室了。
她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林双木。
——
放学铃响，于莫还趴在桌上熟睡，她梦到白衣少年在教室门口等她，还没等两个人挨在一块就被人叫醒了“于莫，有人找你。”
于莫不情不愿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该不会美梦成真？
她急忙扫视了门口的人群，没有白衣少年。再扫视一遍，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朝她招手。同桌指着马尾辫女孩说“呐，就是那个女孩找你。”
于莫“哦”了一声起身。
“记得我吗……早上我们在校门口见过。”女孩小心翼翼地说着，“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跑了。我叫欧阳慧子，二年级7班的。”
“好的。哈哈哈哈哈…你好啊！我于莫！”于莫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好意思的时候总会哈哈大笑掩盖过去。
“我们住的地方是顺路的，一起走吧。”这大概是慧子这十几年来最勇敢的一次了，主动交朋友，主动提出一起回家。慧子又紧张又期待。
“好呀。我喊我同桌小谷一起走！”于莫大大咧咧的样子让慧子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小谷是于莫的同桌、死党、闺蜜。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于莫很喜欢她，因为她身上有很多于莫想要拥有却无法拥有的女孩属性，和小谷在一起，于莫会有强烈的保护欲。
于莫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如果自己是个男孩，一定要把小谷娶回家。
——
“慧子，咱们是不是小学也是一个学校的？”
“是啊，而且还是隔壁班。”
“哇！这么巧！那你们语文也是那个庄四教的啦？她每次讲课都跟下雨一样，那个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哈哈是啊！每次如果她经过我的座位我都特别紧张！还有那个数学老师明明不是北方人，每次讲话都要强行儿化音。”慧子一边浮夸地表演一边说，“于莫儿于莫儿~”
“哈哈哈哈，吃儿了吗，慧子儿哈哈哈。”于莫和慧子，意外地合拍，一路上有说有笑。
小谷话少，慧子话多，于莫和慧子一路上东拉西扯说个不停，安静的小谷笑个不停。
慧子从来都是一个人回家，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在回家的路上笑得那么开心。她和于莫仿佛是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
于莫每天都会把小谷送到家再自己回家，今天她跟慧子一起。
把小谷送回家后，于莫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于莫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她认出了其中一个，小声对慧子说，“后面有三个人跟着，其中有一个我之前得罪的，估计来找事的。前面拐角有个餐厅，这个点应该有很多学生在吃饭，你帮我找一下李昂，跟他说于莫在后面巷子口等他。快去！”
还没等慧子反应过来，于莫推了慧子一把，慧子飞快地往餐厅跑。
巷子口四通八达，于莫走到巷子口中央，三个男生果然紧跟着走来。
其中一个长着驴脸的男生远远开始叫嚣，“啧啧啧，这不是于莫吗？听说叼得不行啊！”
“哥，就是这个婊子跑到我班级里拍桌子砸椅子的。”说话的是三年级1班的朱浩。
这个朱浩是个人渣，专门找柔弱的女孩子欺负。
“听说你姐姐是黑社会啊，还听说你爸爸是校长，我告诉你！现在谁都帮不了你！”驴脸男生朝地上吐了口水。
“你弟弟专门欺负女孩子，你做哥哥的没带好啊。”于莫冷笑一声。
其实于莫没有真正跟人打架过，每次都胜在气势，心里慌得不行，脑子里已经生成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画面，心里想着妈妈要是回来看到我被人打死了怎么办，表面却还在强装镇定。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你越是害怕，别人越是欺负你。
“那要你多管闲事吗！”朱浩嚷道。
“我就管了！怎么着！”一边说着，于莫朝三个男生比了中指，然后脱下了书包扔在一边。心想，管不了了，士可杀不可辱。
——
慧子跑到了餐厅，看到餐厅里坐满了人，她不知道哪个是李昂，又着急得不行。她很想站在餐厅中央大喊一句“谁是李昂！于莫有危险！”
但是她不敢。
她着急地一个一个问过去，一排一排问过去。
“你好，请问你是李昂吗？”
“你好，你知道哪位是李昂吗？”
她又担心又害怕，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找到李昂。
在她大约问到第七八个人的时候，边上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男生，冷冷地看着她问了句，“什么事？”
“你是李昂吗？”慧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是吗！于莫让我来找你！她在巷子口！她有危险！于莫让我来找你！”
黑色上衣的男生听到后，冷漠的表情变得紧张，他瞪大了眼睛，快速地扫视了周围，抓了一把椅子冲出了餐厅。
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少年在不远处听到，起身走到慧子面前，“在哪里，带我一起去吧。”
径直往外跑的是李昂，问路的是林双木。
——
李昂到了巷子口时，驴脸男正抓着于莫的领口，于莫毫不示弱也抓着驴脸男的领口，恶狠狠地瞪着驴脸男。
拎着椅子的李昂见状大吼一声“你他妈给我放手！”然后冲到驴脸男跟前，扯开驴脸男那只抓着于莫的手，狠狠地甩开，驴脸男差点摔倒。
驴脸男抬头看了一眼又高又壮的李昂，又转头看了一眼同一个方向跑来的慧子和林双木，冷哼一声“下一次没这么走运！”便悻悻离去。
“于莫！我跟你说几百次不要那么多管闲事了！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李昂激动地抓着于莫的两只胳膊摇晃。
“鬼叫什么呢，这不是没事嘛？”于莫俯下身子去捡书包，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气喘吁吁的慧子和林双木。
“于莫，你没事吧！”慧子紧张地问。
“没事没事，他们也就唬唬，光天化日的。”于莫说着，眼神飘到林双木身上，小声问慧子“林双木怎么来了？”
“他也在那个餐厅吃饭，他应该是听到了你，就问我在哪里跟着来了。也是你的朋友吗？”慧子问。
于莫没有回答，走到林双木面前，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愉快地打着招呼“嗨，林双木，我是于莫。”
“我知道。没事就好。”林双木笑着说，他的笑容总是像阳光一样。
我知道？于莫脸上一阵燥热，想着该不是林双木早就在偷偷注意我了，而且还在听说我有危险的时候这么紧张地跑过来……
刚刚的愤怒和害怕都一下子烟消云散。
还来不及胡思乱想就被李昂泼了一把冷水。
“你这种到处多管闲事的人谁不认识，送你回家！省得你再到处惹事。”于莫还没接话就被李昂拖走了，慧子朝林双木挥手告别一下，赶紧跟上李昂和于莫。
李昂算是于莫的铁哥们。小学时就认识了，李昂比于莫大一届。
两个骄傲的人，一开始互看不顺眼，日子久了跟照镜子一样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互相损着损着培养出了奇怪的情谊。
——
于莫的父母在外打工，她和姐姐两个人生活。
因为于莫家里长期没有大人在，所以周末的晚上闲来无事时，几个好朋友会在于莫家的天台一起喝酒玩耍，大家都喝到七八分醉的时候，李昂问于莫：“我看你看着林双木的眼神有点奇怪，该不是喜欢人家？”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认识他吗？”于莫激动地问。
于莫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就会莫名地脸红心跳，听到他说知道自己的名字心里会暗自窃喜。
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难道那天传达室的偶遇是老天的安排？于莫特别相信命中注定。看来是时候早恋了，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出声。
“跟我同一年级的啊！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不适合你哦。”李昂一口喝下了一瓶啤酒，笑呵呵地说。
“好孩子怎么就不适合我了？”于莫不满地撅着嘴。
李昂抢过了于莫手里的啤酒瓶，一口喝光了，“好孩子不喝酒的。”
那好孩子怎么会抽烟呢？于莫心里想着，想不明白。
她发现，她脑子里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跟林双木有关的事情。